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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人

菜市场自产自销区一位卖水果蔬菜的大哥,五十岁左右吧。本镇人,平日里笑眯眯的,见了面,总要客气地和我打一声招呼。早上九点多,他把电瓶三轮车停在了我的小摊子旁边,然后郎当着一条腿往药店里走,很吃力的样子。我随口问了一句:哥哥的脚这是怎么了?

“受伤嘞~”

“厉害吗?”

他一缩脖子,作咂舌状:“差一点我的这条老命就没嘞~”

我瞄了一眼他的电瓶三轮车(车子一切完好):“出了交通事故?”

“哪里。”他摇摇头,一脸凝重:“给蕲蛇咬的。”

“蕲蛇!”我惊呼一声:“那可真是危险啊!”

我见识到蕲蛇是在这个菜市场摆摊之后。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外地男子租住在老街上,他以捕蛇----尤其是捕捉蕲蛇为生。本地人相信蕲蛇泡酒能治风湿病,所以,活的蕲蛇不愁卖不掉。那个外地男人过一段时间就带着一条蕲蛇出现在街市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旮旯里抓来的。蕲蛇被盛在一条白色的尼龙编织袋里,袋口绕得紧紧的,口袋外面只能瞧个模糊的梗概。很多闲人围成个半圆形凑热闹,对着盘成一坨的蕲蛇指指点点,都感叹外地人的好手段,搞一条剧毒的蕲蛇就像挖蚯蚓一样便当。十多年前,一条两斤左右的蕲蛇能卖到八百到一千元。买主付了钱,飞快地去镇上的酒铺子买高度烧酒。捕蛇人嘴角叼着一支烟,蹲下身子慢吞吞地去解尼龙口袋上的结头。围观的人开始骚动,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几步。----热闹要瞧,小命更要紧。蕲蛇在浙东这块比较有名气,大家伙都明白它的毒性。坊间有传言:被它咬了,五步即死。

买主搬来了一大瓶子烧酒,捕蛇人已经把蕲蛇从口袋里钳了出来。蕲蛇呈三角形的头是黑色的,蛇吻尖而翘,身上的花纹灰褐色,对称整齐。捕蛇人一只手捏住蕲蛇的七寸,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捋直蛇的身体。围观的人问他这是为何,他极内行地回答道:“捋干净蛇肚子里的粪。”

众人皆哗然。觉得这个清秀文弱的年轻人不光勇敢,做事还很稳妥。在捕蛇人以迅雷不及之势把蕲蛇塞入酒瓶中之前,蕲蛇在他的手中都老实得如同一根旧皮带。蛇身甫一沾上烈酒,那场面顿时无比惊悚。蕲蛇在酒中猛烈地挣扎,左右冲撞,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难以想象,一旦被它冲出了瓶外,该是怎样的杀气腾腾。捕蛇人牢牢地按住广口的瓶盖,吩咐买主拿出一卷早已备好的透明胶带一圈一圈地往瓶口上缠,直到缠得他认为万无一失为止。蕲蛇生命力强,非得折腾一两个小时才能昏迷不动。

以前有新闻报道,说有人图省事,抱着泡了好久的蕲蛇瓶子嘴对嘴地喝了一口药酒,想不到那蛇却诡异地活着,并借势咬了那个人一口,使他毒发身亡。这个报道究竟是真是假我不确定。蕲蛇的毒性我今天可算是从大哥这里彻底了解了。大哥说,他在山里被咬开后,第一时间捆住了伤口,打了电话让山下的人来救他。村里的六个壮汉轮流把他背下山,医院,总计耗费两个多小时。宁波地区今年出了三例蕲蛇伤人事件。一例没救活,一例致残,一例----就是梁弄的这位大哥,咬开他的这条蛇更毒,是蕲蛇与蝮蛇交配出的“混血儿”(医院化验了蛇毒的成分)。他注射了九支蛇毒血清,好歹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大哥挽起裤腿展示他那被蕲蛇激情亲吻过的小腿----两个多月过去了,腿居然还肿得跟条留种的老丝瓜似的!怪不得他走路一瘸一拐。

我旁边卖酒的阿姨说了一句老古话“蛇诋虎咬是前世的事”。她的意思是唯心的:蛇(老虎)一般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如果蛇(老虎)咬人了,那一定是前世的账目未完,今生来做个交代了。

(早上出门时,在小万家村外的桥头看到的。我骑着自行车一经而过,眼神又不济,还以为是谁扔掉的一根布带子。中午回家,慢吞吞地走过桥的。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哇咔咔!原来是条死蛇呀。看它这短小的身材和酷炫的花纹儿,应该不是什么善茬吧!)

老古话能流传至今自有其道理,无非是劝导被咬之人认命接受现实罢了。依此类推,不光是蛇和老虎,所有咬过人的动物与被咬开的人应该都是存有一笔“未完的账目”吧!

我小时候,某个冬天的晚上,养母在晚饭桌上被家中的大黄猫咬过。养母手指上糊了一点粥,黄猫伸头来舔食,养母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抽,猫很生气,啊呜一口咬伤了她的中指。

我自己,大概就六七岁吧。在院子里玩耍,一只大公鸡莫名其妙地不待见我了,撑着翅膀化身“战斗鸡”旋风一般地冲过来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啄了一口。

村子里的小伙伴亮亮,规规矩矩地走在村前的大路上,两只大白鹅昂着头来了,一言不合就攻击他。大夏天的,亮亮打着赤膊,胸口上被鹅的扁嘴巴啄出好大一只红而发紫的血泡。

我奶奶,去代销店打酱油的路上,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黑狗闷声不响地咬了一口,隔着薄薄的一层的确良裤子,鲜血直流。红肿了好多天。那会儿农村人压根不懂狂犬病的知识,半点儿不害怕。拿土霉素药片压碎了,敷衍地止了一下血。伤好了之后,奶奶的腿上还留下了硬硬的疤痕。

农历的六七月,天黑透了,村里几个胆大的后生就结成伴背着竹篓去水稻田里抓癞蛤蟆。癞蛤蟆腮两只眼睛上面鼓起的地方能刮出“癞宝浆”,乡里药房里收购,价格蛮高的。刮掉浆癞蛤蟆放生,过些日子它的浆水还能还原。也有不放的,活的癞蛤蟆贩卖到上海去,说是上海人爱吃癞蛤蟆的肉。我家东边的国华叔叔去抓癞蛤蟆时给鳖咬住了。同去的伙伴又拉又扯,鳖就是死不松口,把一向好强的国华叔叔都疼哭了。这事儿第二天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大人小孩个个听说了。

我爸爸,半夜起来上厕所,在卫生间发现了一只老鼠。他坚定又严肃地追赶着它,用穿着拖鞋的脚踩住了它的小尾巴。老鼠愤怒反击,回身重重地咬住我爸的大脚拇指,还咬出了血。

我的姨兄,中秋节兴冲冲地买了大青蟹回来陪我姨娘姨父过团圆佳节。杀蟹的时候大意了点儿,大青蟹不客气地和他握手了几分钟。为了杜绝细菌感染,姨兄不得不医院注射了一支什么药水。

我七十多岁的邻居,上半年刚被蜈蚣咬过----蜈蚣躲在他的上衣领子里。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那儿打了一针,昏睡了一天一夜。本来挺精神的一位老人家,天天上山下地的干活儿,蜈蚣小小的一口使他蔫吧拉叽了好几天。

我认识的一位大妈,天天在菜市场卖点自己家地里种的蔬菜。前一个月,去地里拔花生,没注意到花生杆子上停着一只红黑相间的大野蜂。蜇了一口,头晕眼花,恶心发抖,可把她吓得丢了魂儿,医院打针保命。

印象较为深刻的一次是獾子咬人。一个中年男人带了一只像狗又不像狗,像野猪又不像野猪的深褐色小动物来街上叫卖。小动物的四只脚被细钢丝紧紧地缠在一起,它呈弓箭状侧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喉咙里持续发出呜噜呜噜的咆哮声。卖獾子的人提起它展示给潜在买主看时,它忽然闪电出击,以一种意料不到的角度把提着它的大手咬得鲜血淋漓。我本来不知它的来头,有个旁观者说它是獾子,说獾子很肥,獾子油熬制好了能治冻疮。那只獾子好像卖了元。几个热心人劝卖獾子的男人去打狂犬疫苗。那个男人捂着滴血的手连连摇头,说不过卖了百十来块钱,打个针恐怕还要倒贴进去几块。算了!

最后说的是小部分光顾我小摊子的人,男的,或女的,年纪普遍不大。他们伸手拿东西或递钱给我时,我能看到他们的手指(右手居多,食指居多)少了一两根。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在加工小五金时被车床“咬掉”的。我们村的一位大姐,失去的手指达到四根,右手掌前端齐刷刷地没了,单单剩下一只大拇指。咬去她手指的机械可能比车床还要凶悍。她有时来我们小万家村外的地里种菜,右手几乎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只是能左手费力地、别扭地挥着铁铲子。她有时去街上买菜,绕到我小摊子上来买点清洁球之类的小东西。每一次我看到她用残缺的右手夹着钱包时,我的心都是酸酸的:女人的手要上班赚钱,要干繁琐的家务,要为自己梳妆打扮。怎么就这么失去了呢?

撇开剧毒的不谈,动物咬人,至多被咬的人熬点疼,吃点苦,过些天差不多便痊愈了。机器“咬”人的后果可严重多了。咬过了,便定了局,成了遗憾。即使想修补,也绝对不能恢复原样了。

作者简介:陈慧,70后职高生,原籍江苏如皋,做过裁缝开过小店,现混迹于浙江宁波某个菜市场内,摆摊之余写写小文。长按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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