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需要吃什么 http://news.39.net/bjzkhbzy/170831/5663852.html
二十尕娃和女皇
尕娃和女皇坐在御花园里聊天。
御花园里的书山迂回曲折,极尽变化之妙;许多纸卷古树高大挺拔,郁郁苍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蜂飞碟舞,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斑斑驳驳,摇曳变幻,增添了许多情趣。
“我们在纸人国里找您,找了快两年了。”尕娃说。
“武媚那个名字,自从你走了以后,我让她也消失了。”
女皇盯着尕娃的脸,看他有什么反映。
尕娃实诚,听不出更深的含义来。细看,他还是当年的样子,天真纯朴,憨厚木纳。吃了许多苦,经历了许多磨难以后,他显得格外壮实,更加魁伟了。脸上刻满了阅历,眉宇间凝聚着沉稳和坚强的意志。
尕娃不敢正眼看女皇,偶尔瞟一眼,便在心里揣摩半天。
女皇年事虽高,却保养得很好,皮肤白皙细嫩,在华冠丽服的掩映下,当年姣美的余韵犹在,却找不到少女武媚的影子了——眼神里没有了纯朴天真,倒是多了几分高傲和冷漠。
他们两人坐在桌子两边,中间隔着点心、水果和鲜花,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聊天。
“你还是当年那个样子,没有变化。”女皇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尕娃。
“我被始祖奶奶带回去以后,夹在书里,一直在阁楼上睡觉,处在休眠状态……”尕娃毕恭毕敬地接了橘子,却不敢就吃。
“一直睡觉……真叫人羡慕。”
“您不是住在牛蹄湾吗?后来怎么到皇宫里来了?”这话一直憋在尕娃心里,他一直想要问。
“那天你和公主跳舞,一去不返,我担心是那个公主夺走了你,便决心要到宫里去把你要回来。正巧那会儿皇上到村里选宫女,我就进宫去了。”
他俩互相望了一眼,心里边都有很多感叹。
“您后来……过得好吗?”问完后,尕娃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向女皇问这种蠢问题。
“我等了好几年,只干粗活,不肯伺候皇上……”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个更蠢的问题。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女皇生气了。她命令宫女,“去!把那口箱子抬来!”
宫女们把一口描龙画凤的箱子抬了来,打开箱盖,女皇抱起一摞画像掼在桌上:“我每天关起门来,在房里画你,和你说话。你倒好,跳着跳着舞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那不怪我……”尕娃垂下了头。
“不怪你怪谁?啊?”她挥手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我恨不得宰了你!”
宫女们听皇上发火,都吓得嗦嗦发抖。
“哎……说这些没用的话干吗?我巳经老得不像样了,再扯那些话题叫人笑话。”女皇自嘲地笑笑,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尕娃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不知所措。他想给皇上递块手帕,被她推开了。她习惯于自己替自己揩泪。
“当然罗,也不能全怪你。打分手以后,你一觉睡到现在,睡得白白胖胖;我是风风雨雨,打打杀杀过来的,宫庭里那点破事儿,那些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争权夺利,不说你也知道。我原本一个柔弱的女子,后来竟炼成了铁石心肠!
“好容易扶了正,原想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料更加不得消停:先是先皇过世,皇亲夺权。后来岛上闹霉斑病,死了几千人。好容易稳定下来,又有外敌入侵,好几年金戈铁马……
“二十年前嫁了最后一个丈夫,没几日他就驾崩了……内忧外患,把我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我真的很累了,想把这个国家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
尕娃听得懵懵懂懂,皇宫里的事他弄不明白。但是,他对女皇所说的话都在认真地听,认真地点头,他知道在皇上面前是不能粗心马虎的。而且,那个小武媚一直活在他心里,无论她今天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用实心诚意待她。
女皇对一个宫女说:“去,把攸攸叫来。”
不一会儿,攸攸公主进来了,她年青貌美,充满活力。
“母皇大人!”
公主看了尕娃一眼,没有说话。她把下乡演戏的事儿当作秘密藏在心里,没叫母皇知道。
她的出现令尕娃大吃一惊——她是公主?她原来是个公主!
“这是尕娃叔叔。娘的发小。”
公主向尕娃行了个礼:“叔叔好!”
尕娃慌忙站起来还礼:“攸收……公主好!”
“呵!谁画的画儿?画得不错呢!”
“你去玩去,娘跟叔叔聊天。”
公主放下画像,笑吟吟地走了。
“日子太寂寞了,我在村里找了一个丫头带在身边,取名攸攸。一晃十四年了。”公主走后,女皇说起了这姑娘,“大家都说她长得像我。”
“她自己知情吗?”
“不知情,那年她才两岁……”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各人想各人的心事。女皇忽然冒出一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她说这话的口气有点像尕娃他娘。
尕娃困惑地望了她一眼,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连日来,女皇心情大变,脸上有了喜色,走路也轻快了许多。她多年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一百多年了,她嫁这个嫁那个,都是为了给这个国家选一个可靠的掌门人,都是为了将手中这份权力存放在一个保险柜里。她嫁了多个男人,不是短命就是没有良心,想要摆脱她的控制。尕娃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发小,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她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儿盲点——这是那种没有个人野心,对你一心一意,经受过生死考验,海枯石烂不变心的男人。你想,都过去年了,他居然豁出性命,吃那么多苦,千里迢迢回来找自己,还不值得信用吗?
尕娃的出现,让女皇心里踏实了,让那些有野心的人,那些觊觎女皇权位的人心中不安。
二十一马大哈医生
攸攸公主匆匆走过大街。
她看见许多伤残的纸人儿,有的腿残了,有的胳膊断了,有的脑袋搭拉着,有的浑身溃烂,可怜兮兮地在大路边排着长队。
攸攸满怀同情地望了他们一会儿。
医院,那是给有权有钱的人开的,穷人进不去。
有位年迈的老医生想救助这些穷苦的病残人员。他医院,医院。他的资金有限,无法请到更多的医生,医疗设备也很陈旧。前来求医的病人却非常多,天天排长队。老医生每天从早忙到晚,累得要死,排队的人却有增无减,队伍越排越长。
攸攸公主心地善良。她听说了老医生的事迹,深受感动,医院来当义工,给老医生当助手。
一年以后,情况有了很大改变。
攸攸的到来,给老医生很大的鼓舞和帮助。医院里来当义工,那些爱慕她的年青人,为了一睹公主的芳容,医院来工作。哪怕是当个学徒工、担架员、清洁工,也已心满意足。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医院很快就红火起来。
还有那些王公贵族,为了给皇上拍马屁,纷纷解囊损赠,或者利用手中的权力批地建房,添制设备,医院很快就发展到了相当的规模。
现在,医院敞开大门,将那些没钱的病人全都收进来了,先治病,后结算,治好病以后还帮他们介绍工作,用打工挣来的钱偿还债务。
攸攸医生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做外科手术。她和老医生一起,每天剪剪贴贴,粘粘补补,一个手术接着一个手术,起早贪黑,忙得要死。
可是这姑娘粗心,一忙起来就更粗心了。她常常将腿接在肩膀上,将脑袋贴在屁股上,或者给女人接上长胡子的头。这样一来,便有医院诉苦。
老医生批评她:“医生是一个严肃的职业,关乎人命,决定病人一生的幸福,来不得半点儿马虎!”
攸攸医生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哦,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可是,她没有往脑子里去,一忙,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她是一个骄傲而任性的公主,谁拿她也没办法。老医生想,必须让她真正记住,必须帮她改了这毛病,要不她这辈子就完了。
有一次攸攸公主连着做了几个手术,累得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老医生找了一只手,悄悄给她粘接在鼻子上。
她一觉醒来,觉得脸上很别扭,去照镜子,发现自己的鼻子上长了一只手!
“啊!天哪!怎么回事?”
她大声叫喊,“哇哇”哭了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老医生虽然害怕得罪皇上,害怕掉脑袋,但是为了教育公主,他告诫自己不能手软。便假装没有听见,任由她哭闹,没有理她。
攸攸医生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做手术——她把那只讨厌的手臂切了下来。但是一着急,她把鼻子也切一块,变得特别难看。
过了几天,老医生看见她戴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躲躲藏藏,便假装惊愕地问:“呀,攸攸,怎么啦?”
公主气鼓鼓地说:“哼!让奸臣给害的!”
“哟,这可不应该!”随后,他故作轻松地说,“嘿嘿,没关系,下次注意!”
攸攸知道老头在故意整她。她就是不服软,不求饶。
这些天,她总是避开人群,躲着母皇,甚至不敢和别人在一起吃饭。她心
里难受极了,想了很多很多……直到老头帮她把鼻子修复得不露痕迹,比原来还要好看,她才泪流满面,在老医生面前深刻地反省了自己,从此改正了那个粗心大意的毛病。
这姑娘不记仇,事情过去后又乐呵呵地上班来了,以后还真没出过差错。
女皇本来反对女儿去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但公主行事固执,她也就无可奈何。加之攸攸公主把许多病人治好以后,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感激皇上的恩德,赞颂皇上教子有方。女皇得了便宜,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二十二尕娃和攸攸
女皇每天公务繁忙,她安排尕娃在宫中歇息些曰子,养一养身体。尕娃悄悄离开皇宫,陪老娘住到牛蹄湾来了,白天到医院来打工。
医院里的冶疗费用,他不想占女皇的光,决定靠打工来赏还这笔债务。
他没有技术,只会当勤杂工。每天趁医生下班后,医院里产生的垃圾清理掉,将地面、墻壁、家具和器皿全都擦洗干净,通常要干到后半夜,有时干到黎明。
按理说,第二天上午他可以休息。但是,他早早地赶来,打开大门,站在门口迎接医生和工作人员。
“叔叔!”攸攸医生看见他,吃了一惊:“您怎么在这里?”
“噢,挣点钱,我还欠着医疗费呢!”
“哇……嘿嘿嘿……好好干啊!”
她居然和他开起了玩笑。
攸攸和尕娃认识很长时间了,还和他一起下乡巡回演出过,但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鹦鹉们都拿他当英雄崇拜,她觉得……嘿嘿,都是红嘴儿给吹的。
医院里打扫卫生,到处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大家都跟他混得很熟。攸攸心想:这人还行。
有时,她看见尕娃在院子里晃悠,便叫他过来打下手,给自己递送材料。
“叔叔,对不起,过来帮个忙。”
医院供给的人体零件都堆放在一只筐里,医生一边做手术一边寻找,特别耽误功夫,她需要一个人递送材料。
开始的时候,尕娃有些手忙脚乱:医生要一只男人胳臂,他找半天,可能递去一只女人胳臂,或者小孩胳臂,或者胖瘦、长短不合乎要求……尽管攸攸没说他什么,只是简单地说“长了”,“短了”,“粗了,”“细了”,站在那里等着他重找。尕娃却感觉到有无形的压力,在筐里找来找去,心里着急,有时竟弄得自己满头大汗。
后来他动了动脑筋,多备了几个纸盒,上班前将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胖人、瘦人……的零部件按类别分开存放,码放得整整齐齐,这样,寻找起来就省心多了。而且,他连老医生需要的准备工作也一并做了。
医院经常停电。停电了医生做手术只能用油灯,亮度不够,还有投影。攸攸请他站在一旁举着油灯,这活儿可不好干——要不举高了,要不举低了,有一次还燎了她的头发。后来,医院的电路上接了条线过来,供停电时备用。还把单个儿的灯头改成了三盏灯,挂在墙上一字儿排开,灯光从各个角度射来,医生操作时就没有投影了。
医院有食堂,大家都在食堂里吃饭。尕娃下班后要买两份饭菜,匆匆赶回家去。有一次碰见攸攸医生好奇的眼光,他便主动解释说:
“给俺娘带回去。”
医院工作,尽管只是为了还债,尽管要来回跑路,要克服很多困难。但是他很愉快。医院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干劲和愉快的心情,一半来源于攸攸医生。
攸攸医生治好了他的伤,救了他的命,加上她特别像记忆中的武媚。他对她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他每天早晨守候在大门口,也许就是想多看一眼那张亲切的面孔。
所有年轻人都将热情大胆的目光投向攸攸医生,都想和她说话,帮她做事,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过分。女医生虽然热情开朗,却很矜持,心里只有病人,她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病人,只顾做自己的事,并不多看谁一眼,也不和谁多说一句话。
但是,她对尕娃却慢慢地产生了兴趣。她觉得这人鬼点子多,做事麻利,和自己配合默契,说话也很得体。渐渐地,她习惯于有他在自己身边了。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已经相当熟悉了,不用借助语言,尕娃只要看见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其实,尕娃对攸攸医生,只是心存感激,只是让他想起了童年的武媚,只是一种愉悦的感觉,他没有多想。
不断传来王公大臣差遣媒婆到宫里替自己的孩子说媒的消息……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消息,尕娃内心倍受折磨,像一个受委曲的孩子,每天搭拉着脸,沉默寡言,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攸攸越来越在意尕娃了——他的结实的体魄、他的神秘的经历、他的信守承诺、他的聰明能干……都非同一般;他的细心体贴、对自己无处不在的关心,她都看在眼里。只是她还没有做好接受一名异性的准备,她不想把生活搞得一团糟,她和他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安全距离——其实她内心的温度也已经升得很高了。她每天的快乐,用不完的精力,她每天对着镜子精心打扮,反复更换漂亮衣服……都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年轻“叔叔”。
她和他一样,每时每刻都盼望着看见对方,听见对方的声音……
二十三公主失踪了
有一天,公主突然不来上班了。
这很正常。她是公主,不可能长年累月待在这种地方。也许,她厌倦了这份工作;也许,她正在准备嫁给哪个王公贵族呢……人们议论一番,也就不去多想了。
对尕娃来说,见不到攸攸医生,好像忽然掉进了冰窟窿里,让他痛彻心扉!他不仅心里的热情被熄灭了,就连躯壳里的生命也在开始枯萎!
第二天下午,女医院来找公主。他们说悠悠公主一夜末归。后来,又传来消息,说公主在回家途中,被一伙蒙面人劫走了;还听到目击者说,是强盗把公主劫到山上去了。
强盗并且传出话来,如果女皇派兵攻打山寨,他们便要杀了公主。
尕娃听到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他日夜牵挂公主的安危,忧心如焚,决心冒死到山上去搭救公主。
可是,強盗在山寨周围设置了大量陷阱和套脚索。不熟悉地形而强闯防线的人,不是掉入陷阱被竹签穿心,就是被套脚索套牢吊在树上,公主救不来,还要搭上小命。
公主在山上倒也平安无事,強盗们只是叫她治病,并无非礼之举。
原来,山上多雾潮湿,很多強盗得了霉斑病,他们的脚简直要被湿雾泡烂了。公主医术高明,年青能干,强盗们想请她治病,便把她劫到山上去了。
公主上山以后,虽然心中害怕,却因忙于救死扶伤,忘了自身的危险。就像在医院那样,她每天起早贪黑,将全部心思、全部精力都用来给伤员治病,到了痴迷的程度,无暇顾及自己。
山大王看攸攸公主相貌姣美,心地善良,品行端正,遂生了爱慕之心,想要纳她为妾。他派人给女皇送去求婚的帖子,并且承諾:倘若皇上将女儿许配给他,他便下山归顺,永不反叛。
女皇一听,肺都气炸了,她不敢派兵攻打山寨,便叫大臣们商讨智取的办法。宰相、将军、法官、女巫等坐在一起,连着开了三天会,吵得一塌糊涂,却拿不出妥贴的办法来。
女皇大骂“废物!”决定撇开他们,直接向民间征召高手,便到处张贴告示:谁能上山救回公主,朕给他封官爵,赏千金,赐黄马褂。
告示一出,许多贵族子弟都跃跃欲试,想要建功立业。但一想到强盗的兇残,想到有去无回的后果,想到不久前将军的特战队在山上吃了大亏,谁也不敢逞能了。
等了数日,不见有人出来揭榜。女皇心中焦急,又出了一道告示:谁能救回公主,朕愿招他为驸马。
又是一阵摩拳擦掌,又是一番跃跃欲试……等了很多天,又是石沉大海,无人应召。
女皇救女心切,危难中想到尕娃,着人到处寻找,却找不到尕娃的影子。
二十四龙卷风
尕娃早已独自行动了。
一天,他爬上一棵大树侦察地形,寻找上山的机会,看见一只老鹰在地上觅食,便纵身跳到鹰背上,死死揪住它的颈羽。
“嗨!嗨!你要干吗?”
老鹰拼命想要甩掉他,被他紧紧抓住不放。
“啊,我有一事相求:我们纸人国的公主被强盗劫到山上去了,我要上山去救她,请您帮个忙,把我驮到山上去!”
老鹰说;“不行啊,这个忙我帮不了。”
“为什么?”
“强盗把我的7个孩子全都关在山上,才允许我出来觅食。我不能冒这个险……”
“哦……”尕娃只好松开手,从鹰背上出蹓下来,他很失望。
“我给你想个办法,”老鹰说,“就是太危险。”
“什么办法?您说!”
“乘龙卷风去。每天都有一股龙卷风,从巨石岗那儿生成,然后旋到山顶上。”老鹰说,“您可以钻进龙卷风里,乘龙卷风上去。趁它在山顶势头减弱的那会儿,赶紧从风里出来。”
“龙卷风?”尕娃吓了一跳。
是的,岛上经常刮龙卷风。龙卷风威力无比,所经之处,房屋被摧毁,树木连根拔起,人畜被卷上天空,不是被撕碎,就是摔得粉身碎骨……即使是那
些强盗,也是闻龙卷风色变,避之还来不及呢!谁还敢自己钻进去?
但是,龙卷风有一定的轨迹,躲开它的轨迹,就可以避免受到伤害。
别无他法,尕娃决定试试。
一些纸人儿听说尕娃要上山去救公主,都来帮他。他们从森林里采来许多藤蔓,编成一个像蚕茧一样的筐,让尕娃待在里边,只留一个出口,扣上盖子。然后将藤条筐放置在巨石岗上。
尕娃刚刚钻进去,巨石岗上便起了呼呼的风声,残枝败叶开始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祝你好运!”纸人儿们匆匆跳到一边,将藤条筐留在旋涡的中心里。
藤条筐被一股强风旋起来,旋上天空。外面风声大作,有如鬼哭狼号。尕娃待在筐里,恐惧地扒着缝隙往外观看:只见树林、山岗、大地都在疯狂旋转,渐渐远去……
藤条筐被旋到一定高度,开始平行移动,旋转并没有停止。
尕娃一直瞪大眼睛,扒着缝隙往外看,眼看着风势减弱,渐渐接近山头……突然,他掀开筐盖,纵身弹出,落在地上,死死抱住一棵光秃秃的大树!
龙卷风远去了,藤条筐的残核被卷走了……
尕娃抱住大树,它被暴风揉搓着,撕扯得浑身是伤。
二十五大闹匪穴
攸攸公主正在屋里聚精会神地做手术,山大王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呜呜”怪啸的龙卷风从不远的地方旋过去,震得房上的瓦片儿乱滚。
山大王站在窗边望了一会儿,目送着龙卷风远去。
他坐下來接着看公主做手术——他近来没有心思管理山寨里的事务了,他让公主给迷住了,总是坐在旁边守着她,用淫秽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哼些下流的情歌。他以为这样会感动公主,让她答应嫁给自己。
公主越来越害怕他并且讨厌他了。她不敢望他,不敢和他说话。一听见他走过来,她就吓得浑身哆嗦。她在身上藏了一把剪刀,只要他有非礼的举动,她就打算和他同归于尽。
公主每天都在思念尕娃,后悔没有及时向他吐露自己的心声;两人在一起时不觉得,一旦分离,尤其是身处险境,这才发现,她是多么依恋尕娃!她和他的心,在相思中越走越近了……
尕娃已经遍体伤残,不省人事了。躺到后半夜,才被冷风吹醒。他忍着剧烈的疼痛,顺着一道山坡往前缓慢地爬行,穿过一片杂树林,越过一片乱石岗,他望见许多棚屋。其中有一个窗户还亮着灯光。
他抬头朝窗户望去,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啊,攸攸公主!
他朝窗户那边爬去……又是一阵剧痛,他晕过去了。
老鹰觅食回来,看见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它惦记着那个纸人儿,到处寻找,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他。
它透过窗玻璃,看见一位少女坐在灯下独自啜泣,偷偷地抹眼泪。它想,一定是那位公主!
于是,它使劲敲窗户,啄那窗玻璃,引起了公主的注意。
公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打开窗门,四下张望,这才发现了尕娃。
“叔叔……尕娃哥!”
她拼尽全身力气,把他背进了房间,放倒在手术台上,查看了他的伤势。
他的腿被齐根撕裂了,脖颈被扭伤了,一条胳膊被扯断了,遍体是伤。
“啊!尕娃哥!”她噙着泪水,开始消毒,准备手术。
尕娃真是伤得不轻,到了生命垂危的程度。悠悠公主擦干眼泪,聚精会神地为他做手术,有的地方缝合,有的地方粘贴,还要清洗、烘干和烫平,直到第二天傍黑,手术才告结束。
山大王晚上睡不着,趴在窗户上看过两次——公主夜以继日地做手术是常有的事,他没往别的地方想。
他有些心神不宁。昨晚他渴得醉熏熏的,忍不住动手动脚,惹得公主发火,抓起剪刀来要寻死觅活,吓得他慌忙逃了出来。
做完手术以后,公主将自己的床让给尕娃,每天替他换药,清洗伤口,给他补充营养。
他们随时可能被强盗发现,待在这里太危险了。尕娃的身体稍有好转,他们就准备逃离魔窟。
强盗将山寨防护得密不透风,连老鼠兔子也逃不出去。尕娃只好去找老鹰,请它指教下山的途径。
老鹰见面就哭,哭得很伤心。尕娃问它为什么哭,老鹰哭得更加伤心了。
“那些丧尽天良的强盗,呜呜……乘我不在家,把我的孩子全给吃了!呜呜呜!”
尕娃十分同情它:“离开这里吧,到别的地方去,别跟他们待在一起!”
“离开?”老鹰甩干了眼泪,“不!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杀死它们!”
“好吧,咱们一起去报仇!”
于是,老鹰驮着尕娃,避开岗哨,找到了山大王的住处。
几个强盗头子喝得酩酊大醉,睡得东倒西歪。尕娃手起刀落,砍下了他们的头胪。然后,他点了一把火,把房子烧着了。
山寨里腾起了熊熊的大火。强盗们又喊又叫,不知如何应对,乱哄哄地四处逃蹿。
趁着月黑风高,老鹰把尕娃和公主驮在背上,飞越熊熊燃烧着的山头,把他俩送到山下去了。
尕娃带着攸攸平安归来,女皇心中大喜,她为尕娃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
同时,她宣布将御花园里一棵大树赏赐给老鹰,供它结窝下蛋,孵养小鹰。
同时,趁山寨群龙无首的时机,她派将军率兵攻上山头,扫平山寨,剪除了匪患。
二十六汶河踏春
女皇叫尕娃住在宫里,哪儿也不许去。她每天唠唠叨叨,要求尕娃按照皇族习俗学习君臣礼仪,学习官场辞令,学会穿着打扮,学习怎么当皇帝。尕娃却瞠着无神的眼睛怅然若失,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令老太太大为光火。她不便惩罚尕娃,却把气撒在宫女身上,好几个宫女为此吃尽苦头。
“陛下,我想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尕娃对女皇说。
“我倒想问问,你想要做什么?”
“我本是个猎人,我只会打猎。”
女皇没有说话,满脸怒容,眼睛里闪跳着怒火……
一个宫女不巧在这个时候趋前上茶,被女王一把掀翻茶盘:“滚!”吓得那宫女战战兢兢,弄得尕娃也害怕起来。
过了一会儿,女皇压了压怒火,平静地说:“好啦好啦!这么着吧,这事改日再谈。眼下正值暮春,明天我们到汶河赏春去……”
紧张的气氛这才平息下来。
第二天清晨,太阳懒洋洋地照着,春草茵茵,桃花妖娆,蜂蝶嗡嗡,空气里弥漫着春天的气息。皇宫里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直奔汶河大堤。女皇和几位皇亲女眷坐在马车里,尕娃骑着枣红大马,攸攸公主骑了一匹白马;此外,还有许多宫女、太监、武士和杂役。
按照惯例,女皇携女眷赏春,汶河堤上的百姓全得被清空,居民需闭门在家,道路要垫上细沙,花草也要补种修剪。
这一次女皇发话了:今年寡人与民同乐,不限制百姓出行,不拘泥于礼节。她特意换上便装,轻车简从,想要和百姓打成一片,回归少女时代,重温那无拘无束的的自由心态。
听说女皇要去汶河赏春,而且不限制百姓出游。好事者纷纷出动,蜂拥而至,弄得汶河堤上摩肩擦踵,十分热闹。
桃树林里桃花娇艳,人影憧憧;汶河堤上歌来歌往,男女青年互抛绣球,笑语飞扬……
女皇笑道:“春日灼灼,桃花烁烁,正是万物复苏的天时;春江水暖,泥土肥沃,占着孕育生命的地利;天下有情人都来抛球对歌,喜结良缘,添丁增口,这要算人和吧?”
“托圣上……洪福……”尕娃嘴笨,宫里人常说的套话,他老也说不顺嘴。
攸攸公主今天特别高兴,脸蛋儿红扑扑的。她跳下马来,将缰绳扔给宫女,东张西望。她跑到小贩那儿买了些炒豆豆,捧回来分给母后和尕娃叔叔。母后没有接,说她胃口不好,还说摊上的东西不干净。她本想叫她送给乞丐,看尕娃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也就不说什么了。
“你们干吗不下来走路?”攸攸大声说,“骑在马上,坐在车上,那也叫踏春吗?”她说话时瞟了尕娃一眼,好像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这丫头!”女皇今天开心,脸上有了笑容,“哎,我是走不动了,叫你叔下来走走。”
“我们一起走走吧。”尕娃跳下马来,走到女皇车前,扶她下车。
他们三人并排走着,边走边聊。这时河边的对歌又掀起了高潮:男女互抛绣球,互相对唱,歌来歌往,十分热闹。
“那女子的歌唱得不错!”女皇赞道,她今日兴致很好。
“叔叔你不去对一曲?你的声音很好听呢!”攸攸说。
“我不去。你要去你去。”
“你们都不能去!人家真要抛个绣球来怎么办?”
“怎么办?就接着呗。嘻嘻嘻……”攸攸满脸淘气的样子。
“荒唐!不许乱说!”
从河堤下来,有条小路通往一座小山。
“叔叔,你敢跟我赛马吗?跑到那山顶上!”
尕娃看了看那山,又看了看满怀热望的攸攸,摇了摇头……
“去吧他叔,”女皇说,“你可别像我一样,变得暮气沉沉。”
“惹得大家都看我们,我怕不好。”
“没关系!我带着你们出来,总得有些朝气,总得有些朝廷的气派。去吧,我叫你们去!”
于是,尕娃和攸攸公主分别骑上马,站在起跑线上。
早有骑兵将小路上的游人驱赶干净。口令声起,令旗划过。公主的白马箭一般射了出去。尕娃让出了一段距离,枣红马紧追白马。没多久,他们跑到了山麓,跑上了山头。白马翻过山头,又奔向另一座山头,尕娃只得追了过去。
跑到一片林边草地,攸攸勒住马缰,放慢了速度,等着尕娃过来。
这里小桥流水,泉水叮当。茅舍上炊烟袅袅,草坪里孩子嘻戏,樵夫在劈柴,农妇往猪圈里铺草;鸡栖栅栏,鸭戏池塘——好一幅欢乐祥和的农家乐图画!
尕娃被吸引住了,正看得入神。
“喜欢吗?”攸攸问他。
“喜欢,这是我童年的生活。”
“你真棒!比小伙子还棒!”攸攸说:“其实,我应该叫你哥。”
“别胡说!你妈会生气的!”
“她不生气!”
尕娃不解其意,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她咋想吗?”攸攸神秘地笑着。
“怎么想?”
“她想把我许配给你!”
“真的?”尕娃心中狂喜,“真的吗?”
“她昨天对我说的。”
“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说不能走漏风声,这事她想了很久。”
“啊!圣上用心良苦……”
尕娃带泪的目光撞上了攸攸那火辣辣的目光……
“啊!攸攸!”尕姓欣喜若狂,不知道做什么好。他举起一块巨石投入池塘,濺起冲天水柱,吓得鸭们“嘎嘎”乱叫。
他纵身跃上枣红马,掉头狂奔而去……
“哈哈,疯子!”攸攸跨上白马紧追其后……
二十七婚礼进行曲
女皇突然宣布,将养女攸攸许配给尕娃,而且择日就要举办婚礼。
宫里张灯结彩,结婚典礼的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最初,纸人国的人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分。穷人和皇帝可以做邻居,可以当亲家,可以开玩笑,可以坐在一起喝酒或吵架。
这是那位折纸的小姑娘安排的。按照她的理想,各个阶层的人都生活在一个循环圈里,甚至人和动物也都生活在一个大循环圈里:不好的皇帝可以被罢免,降级当宰相,不好的宰相可以降级当将军,不好的将军可以降级当士兵,当普通百姓。老百姓还当不好,就把你变成畜牲。先变成老虎,由老虎往下一级级降,变成马、牛、狗、猫、老鼠、苍蝇……反过来,好的苍蝇、老鼠可以晋升成老虎,好的动物可以变成人,好的百姓可以当将军和皇帝……这个升降转换的权力掌握在小姑娘手里。对她来说很简单,只要把纸人儿或纸动物拆了重折就可以了。
后来,小姑娘离开了海岛,纸人国的皇帝便把宰相、法官和将军都收买了,将这个升降转换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为了掩人耳目,还特别制定了一部《公平大法典》,由法官掌管法律,委派巫婆代办轮回转世的具体事宜。
按照《法典》规定,从此以后,只有贵族被眨为百姓,百姓被变成鸟兽和毛毛虫的事发生,再也没有普通百姓当宰相或当皇帝的美事了。
所以,女皇冥思苦索,深思熟虑的“为纸人国找一个可靠的掌门人”,就是想要通过结亲改变尕娃的身分来实现。
这一决定遭到了老臣们的反对。法官抱出了《公平大法典》,找出了其中关于“平民不能与贵族通婚,不能通过婚姻改变身分”的条款;将军说尕娃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猎人,不曾建功立业,不能变为皇室……
宰相没有说话,这人城府很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皇说:“我是过来人,始祖奶奶在折纸人儿的时候没说过不能改变身份。那《公平大法典》是后人搞出来的!”
她将那张白纸黑字的布告拍在他们跟前:“当初你们干吗去了?啊?事后反悔,想让寡人失信于民吗?”
那布告上白纸黑字:谁能救回公主,朕愿招他为驸马。
女皇拂袖而去,不再理睬他们。
女皇领着尕娃,巡视了一番婚礼的准备工作:从嫁妆到寝具到庆典安排到宴席规格……如果她点头,宫女太监们便如释重负;如果她簇眉,他们便诚惶诚恐;如果她哼一声拂袖而去,他们全得跪在地上,悚悚地发抖。等待他们的是严厉的惩罚。
女皇路过乐坊,听到里边在排练《五哥放羊》。
她停住了脚:“就不兴来点喜庆的曲子?”
话音刚落,里边立马换上了《步步高》,女王听了,脸色平和了一些,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尕娃懵懵懂懂,像梦游一般,跟着她转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该怎样演好那个角色。
要不是为了攸攸,他真受不了这种笼中生活和那些虚伪的礼仪!
两只鹰隼在蓝天翱翔,他站在院子里望了好一会儿。望着望着,仿佛看见自己骑着骏马,追着雄鹰,跨过高山大海,穿过云窝霞乡……
是的,皇上一片苦心,费神劳力,他不能惹皇上生气。
女皇年事已高,摇摇欲坠,宫里的权贵早已拉帮结派,只等着女皇驾崩,他们便来抢夺和瓜分权力。原先只有一个养女好对付。现在冒出一个尕娃来,如果他变成了驸马,不是凭添了一块绊脚石吗?
这些天,巫婆在皇宫里特别活跃,风风火火,什么事她都参予,什么地方她都要发表意见……就在女皇为尕娃和攸攸公主筹办婚事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尕娃不见了,攸攸房间里多了一只猫。
女皇着人找遍了宫里宫外,找遍了纸人国,也不见尕娃的影子。
二十八尕娃不见了
那天,尕娃正在房间里和攸攸说话:“攸攸,既然天降大任,我想……不做则已,要做就得做好……咱们结婚以后不忙着坐朝理政,给我一点时间,我要走遍城镇乡村,踏遍深山老林,对纸人国的地理、资源、教育、防务做些调查了解,我要遍访民间高士,听听百姓的想法……”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我喜欢这种生话!”攸攸特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很抱歉,攸攸,我家老娘得拜托你……”
“你娘就是我娘,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但是我要跟你一起去!”
“也好,一路上我们还能读书,探讨问题。最好找机会……”
忽然,尕娃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后来变成了“喵喵”的猫叫,说的话简直就听不懂了;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全身长毛,一点点缩小,变成了猫的形状,趴在椅子上,满脸惶恐地望着攸攸公主。
公主正在床上一边叠衣服,一边听尕娃说话。忽然转过身来不见了尕娃,只见椅子上趴着一只猫。她惊呼道:“尕娃!尕娃!尕娃呢?你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来了只猫?”她被吓坏了。
她飞跑出去,跑到女皇那儿,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他忽然不见了!哪里也找不到!”
女皇也吃了一惊:“慢点说,慢点说,怎么回事?”
“门关着,他忽然不见了……”攸攸的声音由颤抖变成了哭泣。
“别瞎说!怎么可能呢?”女皇一边说,一边跟着攸攸到她房间里去看,那只可怜的猫躲到床底下去了,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随后,宰相和法官也来了,将军带着巫婆也来了,大伙儿都表达了极大的关心。巫婆抱起猫来,用威胁的目光对着它盯视了一会儿。她知道那猫已经满腔仇恨,满眼怒火,嗓子眼里低吼着,正想要咬她!
巫婆慌忙放下猫,拍了拍身上的猫毛。
攸攸公主不住地哭泣。
巫婆安慰她说:“没事儿,没事儿。它就是街上一只流浪猫,我见过。尕娃可能出门去了。”
“可是,门窗都是关着的呀!”公主一边哭一边说。
巫婆巧舌如簧:“世上很多事物都有可能随着意念转换。比如说这只猫非常热爱公主,曾经想到宫里来陪伴公主,想多了,便梦想成真。于是,趁尕娃出去,它就自己进来了。”
这时,那猫从床底下冲出来,“喵噢”一声,照着巫婆蹿去,在他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啊呀!这猫野性十足,得处理掉!得处理掉!”巫婆捂着脸,一边说一边往外躲。大伙儿看见这只猫正在发飚,最好离它远点儿,都悻悻地退出了公主的房间。
“孩子,你要放宽心,往好里想。”母皇说,“我会命令他们尽快将尕娃找回来!”
女皇也离去了,一边走一边心里纳闷:“该不是巫婆捣鬼吧?”
只剩下伤心哭泣的公主——她被搞糊涂了,不知道尕娃是出门了呢还是变成了猫,不知道这些人是好心呢还是恶意?她真的被搞糊涂了。
猫从床下悄无声息地走出来,趴在地上,用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深情地望着攸攸,好像对她的悲伤满怀歉疚……
女皇正打算叫刑部对巫婆严加审讯,当天晚上,巫婆失踪了,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没多久,将军托人带了重礼,来给他儿子毛毛提亲,表达了想要迎娶攸攸公主的诚意。
二十九大海一样幽深的眼睛
攸攸公主和这只猫保持着距离。她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不知道它到底是谁。
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尕娃,每天眼泪汪汪,经常在脑海里浮现他的身影。不知道他忽然到哪里去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迟迟不归。
自从她开始恋爱,尤其是遭遇了尕娃突然失踪的事变之后,她变内向了,少了许多孩子气,添了几分柔肠愁绪,当然,也变成熟了。
现在,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只有一只猫陪伴在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小东西非常依恋她,时刻跟着她,总是深情地望着她。
她给它洗了个澡,每天分些饭菜给它吃。
它饭量特别大,总也吃不饱,总是“喵喵”地对着她叫。
它有点儿不懂规矩,常常大模大样地坐在原先尕娃坐过的椅子上,仆人端来饭菜,少摆一付碗筷,它就对人家吼叫;主人还没吃完,它居然迫不及待地伸爪子去扒拉饭菜,似乎想与公主一起进餐。更可笑的是,有时它会抱起酒壶来摇一摇,听听里边的动静……嗨,猫还想喝酒!
它总想上公主的床,想偎依在她枕边睡觉……
为了教它懂规矩,攸攸公主狠了狠心,打了它两次。
它终于明白了:它现在己经不是从前的尕娃了,而是一只猫!
它不该在猫的躯体里装一个人的灵魂,进行人的思惟!
它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将自己从里到外变成一只猫:它不再打扰公主,不再奢望享受猫以外的待遇。它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再接近她的食物,不再上她的床——它知道公主有洁癖。
它努力让自己习惯于过猫的生活:每天清早醒来,它从自己的窝里出来,到花园里清理完肠胃,用爪子将粪便盖好。然后,到一股泉水下面把屁股洗干净,嗽嗽口,将爪子甩干,然后回到屋里,蹲在公主床前,满眼忧伤地望着她,等待她起床。
它做这一切都悄无声息,跟幽灵似的,一声也不叫——直到她翻了一个身,它满心欢喜,以为她醒了……结果她又睡着了。
公主每次醒来,无论什么时候醒来,都能看见那只猫静悄悄地蹲在床前,用大海一样幽深的眼睛望着自己。她知道它已经蹲了很久,也许是一整夜。她心里起了阵阵感动,阵阵怜憫,还有几分歉疚。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慌忙抱起它来又亲又吻又摩娑……两颗孤独的心慢慢地贴近,融为一体了。
“宝贝,以后管你叫尕子猫吧,好吗?”
小猫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温顺地“喵!”了一声。
从此,尕子猫和攸攸公主形影不离。她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果;她站住,它就在她脚后跟上蹭,轻轻地“喵!”一两声;她坐下,它便跳到她怀里,深情地望着她……
尕子猫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它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抱一会儿。
它完全放松,躺在她怀中,有时还伸长前腿攀到她肩上,用毛绒绒的脸蛋儿紧贴她的脖颈,静静地享受她的爱意,享受她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温暖气息。
他们之间除了情意绵绵的对视,也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尕娃的灵魂一直活在尕子猫的胸腔里。它以人的灵魂、人的感受,每天过猫的日子。所以,它免不了表现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异样的举动:它虽然是一只猫,却有很強的自尊心,有男子汉的小脾气,甚至还有大男子主义。攸攸公主有时话说重了,它会生气,趴在角落里不理她;它不允许别人坐尕娃的专座,决不允许别的男人对公主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如果公主干了可能伤及身体的力气活或别的什么脑子缺弦的傻事,它会吼她……
他们也有扑打嬉戏疯玩瘋闹的时候。它非常懂分寸,总是把爪子藏在肉垫垫里,生怕伤着她。但有时疯得过了头,有时得意得忘了形,不小心偶尔抓了她一下,刮出一点点血印子来,它会大惊失色,躲到一边,用满怀歉疚的眼神望着她。为了躲避惩罚,它会垂下眼睑,装出一付可怜相。
公主有时会打它几下,有时举起手来,看着它满眼委曲的样子,只好把手又放下。
她很少责备它。但是,必须给它剪爪子,修爪子。
“乖,你要把爪子剪掉,要不别想让我抱你!”她对它说。
这时,它心里肯定很紧张,害怕她会弄痛自己。但是它心甘情愿地把爪子交给她,任由她把指甲剪掉,打磨得干干净净。有一次公主不小心碰了它的神经,痛得它大叫一声,跳到地上,把公主吓了一跳。
公主慌忙抱起它,心痛得赶紧吹它,安抚它,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为它抹药消毒。尕子猫却心花怒放,它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攸攸公主越来越喜欢这只猫了。现在,她不仅允许它上床睡觉,还允许它睡在自已的被窝里,依偎在自己怀里。
尕子猫想:这辈子还求什么呢?就当一只猫算了。
三十不受欢迎的人
尕娃一直渺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这样过去了好些日子。
这期间,攸攸经常到牛蹄湾去,一方面为了等待尕娃归来,一方面她要照顾尕娃他娘。后来,她清邻居帮忙,将老人作了妥善安排。
他真的变成猫了吗?身边这只猫就是自己的爱人吗?攸攸公主始终无法相信,有时却也将信将疑。
不管怎么说,幸亏有尕子猫作伴,给公主的生活带来了丝丝喜悦,些许生机。攸攸公主和自己心爱的猫,在深宫里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有一天,将军的公子毛毛来看望公主。
公子穿着笔挺的军装,显得彬彬有理,对公主一往情深。他坐在公主对面的椅子上陪公主喝茶——那椅子是公主的爱猫每天坐的,以前是尕娃曾经坐过的。
茶有些烫,公子慢慢地吹着,端茶杯的手指优雅地跷着。他尽量展示自己值得夸人的地方,尽量搜寻一些取悦公主的话题。
“我家厨子做的红蜘蛛煨莲藕确实好吃,哪天请公主过去尝尝。顺便赏赏花。我家后花园里的狗尾巴花全都开了,纷纷扬扬,像五月飞雪,好看得很呢!公主应该经常出去散散心,在大自然里走走路。听说有氧运动对保养皮肤十分有益……”公子说了很长很长的一串话。
攸攸公主不觉打了一个哈欠,慌忙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嘴。
尕子猫在桌子周围转来转去。那公子坐着它的椅子,它很生气,又不好发作。它想了想,悄悄跑到公子脚边,把他两只鞋的鞋带拴在一起,动作很轻,那公子浑然不觉。
墙角,有两只老鼠从洞里爬出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想笑……它俩正要离开,被尕子猫叫了回来。
尕子猫摸摸它们的脑袋,耳语了几句。小老鼠高兴坏了,欣然领命。
公子欣赏着自己那保养得很好的指甲,继续说:“有时我也参加些演艺活动,一不小心成了当红歌星。您说逗不逗吧?有个家伙靠模仿我起家,居然火得不得了,走到哪里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那家伙靠模仿我起家,却比我还火,现在的人真不长眼!您说是吧?”
公主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忽然两只老鼠互相追逐,从桌子上蹿过去,碰倒了茶杯,茶水顺着桌面向公子奔泻而去,撒在他的裤子上……
“哎呀妈呀!”公子慌忙站起来,往旁边躲闪。不料鞋带被结在一起,绊了一跤,摔得满脸挂花。
他半天也解不开鞋带,踢掉鞋,光着脚,哭哭啼啼地走了。
尕子猫和那小老鼠待在一旁捧腹大笑,笑得一踏糊涂。
公主如释重负,也忍不住笑了。但她还是轻轻地打了尕子猫一下,怪它不该这般淘气。
三十一肚子不争气
攸攸公主每天宅在深宫里,非常寂寞。
又到了三月初三,母皇要带着宫中百官和眷属到汶河堤上去赏春。
公主本来不想去,但是她想,能不能在堤上遇见尕娃呢?便跟着去了。
尕子猫不能跟着公主去赏春,只能自己在家里守着,要熬到旁黑她才能回来。
它在等待和盼望中打发时间。有时,它到院子里去转悠。院里有许多杂草,尕子猫喜欢在草丛里寻寻觅觅,追踪飞蛾蝴蝶,扑食蚂蚱螳螂。它还喜欢嚼一种细叶草——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称,味道有些苦。它觉得吃了神清气爽,十分舒畅。
今天它有一个意外收获:在石头缝里发现了一些古书里的文字——那是它儿时最喜爱的东西。很多年没有玩那文字的游戏了,它都想不起来了。它想尽量多找一些,拼一封信给攸攸。可是找来找去,能用上的字太少,根本无法表达它心中的意思。
要会写字多好啊!可是它只认得字不会写字——那会儿先生教他写字他死活不学。唉,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
最后,挑了半天,它在纸上贴了“尕爱攸”三个字。
它还采了一把鲜花,准备在公主看明白它的纸条后把花献给她。
攸攸公主回来后情绪低落,没有注意桌上的字条,往床上一躺,全身跟散了架似的,连逗猫玩的兴致都没了。
尕子猫把“尕爱攸”几个字举在她眼前。她随便瞅了一眼就扔在一边。她不仅没有看明白文字的含义,甚至压根儿就没有看出来这是尕子猫特意为她制作的字条。
尕子猫很扫兴。它虽然不高兴,但它心痛她,体谅她。它静静地等她入睡,然后依偎在她身边,自己也进入梦乡。
虽然这次表白没有成功。但它找到了希望——只要持之以恒,每天到土里去刨挖,它总会凑齐那些文字,拼成一封完整的信,让攸攸明白它的处境和心思。
第二天清晨,公主一觉醒来,吸着鼻子到处嗅。忽然大叫:“你在屋里拉屎了?”
果然,她在床边发现了“敌情”!
她把它擒过来,按住脖子,照着屁股上“噼啪噼啪”打了十几巴掌,一边打一边吼,“我叫你使坏!我叫你使坏!不陪你玩你就给我使坏!”
尕子猫没有反抗,没有逃跑,也没有号叫,只是蜷缩成一团,眼睛里充满恐惧,嗫嚅道:“就一点点,就一点点,不是故意的……”
公主刚一撒手,它就“噌”地逃跑了,趴在床底下,半天没有动静。它痛苦地想:“完了,完了,它不要我了,再也别想上她的床了……都怪我,昨天那草吃多了,那是泻药,唉,真丢人!”
从早到晚,它一直在床下趴着。心想:“我要表现得痛苦一点,最好得一场大病,差点儿死掉,让她后悔莫及……”
公主果然心软了,打完就后悔了。她一天都在想它,屋前屋后到处找它。见它还在床底下趴着,她心痛得掉泪。一个劲地捡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给它洗了个澡,擦干后捂在怀里,加倍地亲它痛它抚摸它,弥合它心灵的伤痕。
“没错,苦肉计总是有回报的!”尕子猫想。
它心里溢满了甜蜜蜜的幸福感,但还是有些紧张。每当她触碰它,它的鬃毛就会不自觉地微微奓起,随时准备逃跑。
往后的日子,尕子猫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刨挖那些散失在土里的文字,用一个陶罐把它们装起来,并且经常在纸上摆弄它们。
三十二老鼠帮忙
宫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法官一直在逼宫,想逼女皇退位,让别人来干。
宰相没说什么,但表情冷漠,谁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将军倒是坚定地站在女皇一边。
“有我在,谁也不敢滋毛!”将军说,“我手头的军士不是吃素的!您把心放在肚子里!”
女皇知道,宰相和法官,这些年来勾搭在一起,在背地里嘀嘀咕咕,老说她的坏话。实际上,他们己经掌握了朝廷的实权,已经把她架空了。
幸亏将军跟自己站在一边,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宰相不敢轻举妄动。
女皇也知道,将军说这些话,意在攸攸。
将军早就想让他的小儿子毛毛迎取公主,和皇上结为亲家,可以继承女皇的权力和财富。他一直盯着驸马那个位置。
你把攸攸嫁给他儿子,他跟你是一家,给你保驾护航:若嫁给别人,就难说了!他会跟你反目成仇。
宰相逼宫,将军催婚,尕娃下落不明,渺无音讯。女皇在这个时候偏偏又大病一场,差点儿死掉。她再也撑不住了,只好答应将军,将攸攸许配给他的儿子。
女皇躺在病榻上,苦口婆心地规劝公主,说了男方许多好处,说她再耽搁就嫁不出去了。
攸攸公主宁死不从:“我必须等尕娃回来,您要逼我我就去死!”
女皇知道这丫头说到做到。她不再劝说,不再征询意见,择定良辰吉日,打算时辰一到,将攸攸公主灌点儿迷魂药,梳妆打扮一番,塞进花轿,吹吹打打抬到男家了事。
尕子猫看在眼里,痛苦万分,夜不能眠。它要救自己的妻子,拯救自己的婚姻。它想告诉公主,她的丈夫还活着,而且就在她身边。他想大声对她说:自己就是尕娃!可是它现在只会猫语,不会人语,它也无法用文字表达;它想帮助公主逃跑,可是他们对公主看管得很严;它想豁出命来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它敌不过将军的军队……
他想起了红咀儿,想请那群鹦鹉来帮忙。
红咀儿会人语,如果它给翻译一下,让攸攸公主明白自己还活着,她就会知道该怎样应对了。
他溜出后宫,悄悄来到森林里,找到了那群鹦鹉。它们正在草丛里专心觅食。
他采用躲猫猫的方式匍匐前行,等接近鸟儿时突然站起来,高兴地说:“红咀儿!红咀儿!”。
他的突然出现把鸟们吓了一跳,“噌”地飞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喂!红咀儿!红咀儿!干吗跑啊?我有事找你!”
红咀儿见一只猫偷偷摸摸地接近自己,断定它不安好心。鹦鹉们骂骂咧咧地离开那棵大树,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喂!回来!回来……”
他忽然停止了呼喊——他意识到现在自己是一只猫,它们不懂猫语。
最后,他想起了老鼠,他只能请老鼠帮忙了。
他把洞口的那块石头搬开,很快就找到了老鼠的窝。他把自己的遭遇跟老鼠说了。
老鼠知道尕子猫很有本事,很讲义气,都愿意跟它交朋友。又听说它遭纸人儿欺负,连老婆都让人夺了。于是个个义愤填膺,抱打不平,纷纷表示愿意为它两肋插刀,听它吩咐调遣。
尕子猫也没有什么周密计划,只是说:“办喜事的那天,你们就去捣乱,搅得他们没法儿拜堂,没法儿入洞房就行。”过了一会儿,它特别嘱咐了一句,“请各位记住,千万千万,别让那家伙碰我老婆!”
办喜事的那天,就在将军家的迎亲队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把灌了迷魂药的公主从皇宫迎到将军府的时候,老鼠们已经在将军府里闹翻了天。它们兵分几路,有的把公主陪嫁的嫁妆咬坏了,有的把男方准备办酒席的菜肴吃光了,把酒也喝光了。一个个醉熏熏的,在新郎新娘拜堂时跳到桌上又唱又叫,乱扭一气,扰得满座惊慌,纷纷扑打老鼠。
将军调来了军队,那些当兵的在将军府里蹿来蹿去,老鼠没扑着,倒把桌椅板凳撞翻了,把罈罈罐罐打碎了。
一只老鼠爬到烛台上,拼命咬那蜡烛。蜡烛正被点着,上面的烛泪飙流而下,把那老鼠烫得乱蹿。沒想到它把烛台蹬翻了,火苗顺着布幔呼呼地着了起来。人们大惊失色,纷纷抱头鼠蹿——纸人儿旣怕火,也怕水,没有一个敢来救火的。
将军家被烧了三天三夜,变成一片废墟。
婚,自然是结不成了。将军认定攸攸公主是丧门星,从此再也不提这门亲事了。
毛毛没有结成婚,情绪低落,他对攸攸公主念念在心。他决定到国立大学里去读书——那是攸攸公主曾经读书的地方。
将军当然也希望儿子多读点书,完成学业后回来接自己的班。
三十三吃书博士
国立大学,是纸人国的文化圣殿,校园里堆满了书。
书多,人们却不知道爱惜。他们用那些书盖房子,垒围墙。大学里的教学楼、实验室、图书室、宿舍,全是用书垒起来的。它们掩映在树林里,素雅古朴,散发着墨香。还有许多用书垒成的假山,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树。春天鲜花怒放,秋天硕果累累,在湖水中投下摇曳的倒影,景色十分好看。
世界各地的年青人都到这里来求学,不仅因为她环境优美,还因为她签发的文凭在世界各地都很吃香。
人们捧着书,分散在草地上、泉水边,或默颂,或沉思,或低声交谈,安静祥和,连空气里都飘浮着文化气息……
这里真是一个做学问的好地方。
毛毛靠父亲的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国立大学的军事学院。可是,他天生对读书不感兴趣,拿起书来就头痛。
他爱慕虚荣,喜欢显摆,经常摆阔,一天到晚约几个狐朋狗友在外面吃喝玩乐,虚度光阴。
年终考试临近了,他什么也没有学到,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看着要交白卷。他耽心自己在同学面前颜面扫地,回到家里也不好交待,每天忧心重重。
一天,听同学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些学生嫌学校伙食不好,住在校外,由当地居民安排住宿,供给一日三餐。
有位老太太给学生做饭时,不慎将一本书掉进了锅里。反正纸是植物做的,吃了无害,正好她的米不多了,便将就着把书捣碎了煮在锅里。
学生们吃了她煮的饭,第二天发现自己把那本书全背下来了,还能倒背如流,能说出第几页第几行的具体内容。
嗬!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发现!
于是,老太太发布广告:凡是住在她家,在她家里搭伙的,保证让他们的知识与日俱增,如期通过毕业考试——还不受累。
这下她家挤破了门槛儿,住校的学生都搬到她家里来了,住得满满当当还新盖了宿舍。
最富吸引力的是“如期通过毕业考试——还不受累”那一条,让学习变成了轻松快乐的事情。许多富家子弟舍得砸钱,多贵也吃!这样,老太太赚了很多很多钱。
毛毛听了,好比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兴奋异常:“走!看看去!”
于是,那同学领着毛毛去了,边走还边补充说:
后来,那老太太又动了一番脑筋,将书浸泡捣碎之后,拌上肉泥或鱼虾,放入调味作料,或做成馅饼,或包成饺子,或卷成春卷;或煎或蒸或炸或烤……做出许多时新花样。遇到金发碧眼的老外,还给加些奶油、巧克力和柠檬汁,做成酸甜西点。
这下住在她家的学生都乐开了怀,个个吃得面色红润、大腹便便。不仅身体结实,学问也见增长。凡吃过的书,他们都能倒背如流。年终考试,无不满分过关。有些饭量大吃得多的,随着打饱嗝的声音,那知识便会从嗓子眼里溢了出来……
说话间,他们跨进了一座豪宅大门。
现在这老太太已是家大业大,盖了大楼,有很多雇员,还有研究团队。
毛毛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要了壶茶。
跑堂的递来菜谱,问他们想吃点什么。
“来两张肉沫馅饼。”毛毛说。
跑堂的又问要什么内容的。
“不是肉沫馅饼吗?”毛毛有些不耐烦了。
“对不起先生,”跑堂的解释说,“您是要哲学的?历史的?军事的?还是文学艺术的?”
“有什么来什么,一样半斤!”毛毛做事爽快,他懒得动那脑筋。
等了很久,那热气腾腾的馅饼总算端上来了。嚯,好几十盘!跑堂的一一交待:“这是哲学饼,这是历史饼,这是兵器饼,这是唐诗宋词饼……”
第二天,毛毛搬出了学校,住到老太太家里来了,他在军事学院里上了两年学,吃了不少书,满嘴学问,脸蛋也红润起来,很快就拿到了博士学位。
三十四新移民
一个晴朗的下午,从海上漂来许多椰子壳,它们三个一组,五个一群,被用藤条串连在一起。
椰子壳被浪涛推上沙滩,复又退回海里。当它再一次被推上岸来的时候,一只老鼠从椰壳里探出头来。它眨着小眼睛朝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危险后,便钻出来跳到了沙滩上,后面又跟着出来几只,合力将椰子壳往岸上推了一程。
老鼠们分头敲响了各个柳子壳,高声喊道:“到啦!到啦!”
听到喊声,从椰子壳里跳出来十几只老鼠,都在东張西望。
陆续漂来许多椰壳,在海湾里挤成一大片,钻出来成百上千只老鼠。
有一只老态龙钟的老鼠,是让别的老鼠从椰壳里扶出来的。老鼠们为它准备了一乘轿子,还帮它打着芭蕉伞遮阴。看样子它是鼠王。
老鼠们可能是以家族为单位:兄弟姐妹、老婆孩子、七姑八姨,还有它们的老爹老娘,大家坐在里边随波漂流,漂到了藏书岛上。
有许多小老鼠,一只抓住一只的尾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排了一长串儿,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吱吱吱吱”叫个不停,一刻也不得安静。
椰壳在海上漂了不少日子。出壳以后,除了孩子们还保留了几分活力,别的老鼠都面无血色,无精打采,瘫软无力了。
壮健的老鼠扛了斧子拎了绳索走在前面,鼠王的轿子行在中间,其余的老鼠扶老携幼,相跟着排成浩浩荡荡的长队,朝森林里走去。
它们相中了一处山洞,在这里安顿下来。
鼠王向大伙儿布置任务:“各家安顿下来以后,先别忙着睡觉,都给我出去转悠一圈!把情况摸清楚,看看有没有泉水,有没有食物,有没有天敌。回来时给长辈们带些吃的。”
“也给孩子们带些吃的!”一只老母鼠提醒大家。
“这个不用提醒。这帮娘儿们自己不吃不喝也得把小孩子喂饱了。就是不把老的放在心上!都是些沒良心的东西!”
鼠王的一针见血把大伙儿说乐了。
第二天傍黑,出去侦察和觅食的老鼠都回来了。有的背回一袋甲壳虫,有的背回一袋松子,有的拎回些草根嫩叶,还有两只扛回来一袋碎纸屑。
“要这些纸屑干啥?”
“闲着没事嚼一嚼,磨牙呗!”
鼠王抓起一把碎纸,用鼻子闻了闻:“怎么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里搞来的。医院很特别,外科大夫做手术只用剪刀浆糊和纸!”
“这岛上堆满了书,住的都是纸人儿!”
“嘿嘿,这些纸人儿文质彬彬的,弱不禁风!”
“一刮风就给吹得满地乱滚!”
“这么说来,这岛上没有我们的天敌?”
“目前没有发现。”
“好,我们可以安心过日子了。明天开始打洞,储备过冬的粮食……”鼠王说,“还有,别忘了纳税。今年还照往年的规矩,摸摸脑袋交一份,听见没?”
老鼠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听见了。”
鼠王眼睛一瞪:“听见没?”
老鼠们这才齐声应道:“听见了!”
三十五鼠患
新来了这么多老鼠,在这岛上,它们没有天敌,加上生育能力强,没多久就铺天盖地地繁育起来了。
它们的身高和纸人儿差不多,它们腿上有肌肉,嘴里有利牙。打起仗来,纸人儿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
岛上的土著老鼠,对纸人儿并不构成威胁。现在来了这么多新移民,把原住老鼠的洞也占了,害得它们躲在石头缝里哭哭啼啼。
岛上的军队和警察一直在顽强抵抗,扑杀了不少老鼠。但架不住鼠多势众,纸人儿们简直招架不住了。军队碰上老鼠就双手高举,缴械投降;警察碰上老鼠,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警察见了老鼠还特意趋上前去点头搭讪,问寒嘘暖。
老鼠一旦没了天敌,就会为所欲为。它们偷吃粮食,践踏庄稼,损坏家具,传播疾病,连孩子的鼻子和屁股都被它们咬坏了……
有一回,有家纸人儿为老人做寿。几只老鼠闯了进去,要吃要喝,满桌酒菜一扫而光,还在桌上拉屎撒尿。一位长者上前劝说几句,竟被老鼠打倒在地,掀翻了桌子……几只老鼠欺负几十个纸人儿,大家都忍气吞声,竟没有一个站出來制止的,更加助长了老鼠的威风。
后来,老鼠们居然闯入皇宫里偷吃御膳,啃咬龙床龙椅,撕扯奏折文本,搅得人心惶惶,满朝文武惊恐不安,女皇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将军特意调兵遣将来皇宫救驾。他亲自部署,亲自指挥:专门造了一张悬空的床,叫女皇悬在空中睡觉;叫士兵们里三圈外三圈,层层围在寝宫外面,通霄达旦剑拔弩张;他还叫士兵们推来十几辆捕鼠车,放置在各处要塞隘口,里边放置诱饵,打开机关……
可是,第二天早晨将军去查岗时,发现所有纸人儿士兵都被解除了武装,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捕鼠车里,车外边贴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女皇身边的一些大臣,预感到未来的天下是老鼠的,都私下里投降老鼠了。有的暗中为老鼠提供情报,内外勾结,帮肋老鼠争夺天下;有的当了它们的家奴,每日给老鼠端茶点烟,揑腰搥背,千方百计讨它们欢心。
女皇四面楚歌,只好在卫兵的保护下,搬进了一个铁柜子里边办公。
她罢免了无能的将军,叫卫兵到各处张贴告示:“谁能平定鼠患,朕封他为‘镇鼠大将军’,执掌全国军权。”
三十六人鼠大战
正当毛毛在大学里读博士学位读得上瘾的时候,他爹着人送来一封家书,催他火速回去。
信中说:“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望儿速归。”
将军为了挽回面子,保住家族荣誉,决定叫儿子出来建功立业。
毛毛自恃有双博士学历,拿谁也不放在眼里,揭了告示,骑着高头大马,到皇宫里请缨来了。
女皇为了不让他重蹈父亲的覆辙,决定断他退路,给他来个“破釜沉舟”。
女皇跟他立下了军令状:“朕现时就封你为‘镇鼠大将军’;但只许胜不许败!如若失败,不仅将军的头衔要收回来,你的首级也要一并取下来。”
毛毛被吓出一身冷汗……但事已至此,他缩不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立下了军令状。
女皇亲自为他授衔,为他披红挂彩,调拨军响粮草,着他即日出征。
镇鼠大将军随身携带了一车书。他叫手下人选了一套《世界经典战役分析》,命厨师将书和海鲜剁碎拌匀,放上各种调味作料做成馅饼。
吃完后,他肚里才思涌动,各种作战方案争相喷涌出来。他选择了拉网式扫荡战术。
镇鼠大将军统领八千兵马,个个手执弓箭长矛,在小岛上排成密集的队列,从东往西步步推进,想要将老鼠赶下海去。
看到纸人儿大军密密麻麻地压过来了,连苍蝇蚂蚁也跑不出去!开始,老鼠们着实慌了一阵。漫山遍野乱蹿,不少老鼠死在纸人儿的长矛和乱箭之下。
后来,老鼠想出了对策:打洞。将地洞挖得四通八达。纸人儿扫荡过来,老鼠就钻进洞里,把洞口封好,叫你连影子都找不到。
“爱怎么扫荡怎么扫荡,老鼠爷爷在洞里睡大觉!”
待纸人儿大军刚刚过去,老鼠就从他们的背后钻出来,把他们的粮仓偷袭了,把他们的器械咬坏了,把很多睡梦中的士兵咬伤了。
拉网式战术宣告流产。
镇鼠大将军又从馅饼里吃出了第二个作战方案:分点合围,各个击破。
这一回,纸人儿的大军将老鼠切割开来,分点合围,重点放在追踪老鼠的主力部队,把它们围困在一处峡谷里,一点一点地收紧包围圈。后来,当几路大军从各处包抄过来,会师峡谷时,竟失去了目标。峡谷里全是纸人儿,连老鼠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镇鼠大将军正纳闷时,突然,铺天盖地的洪水从山上奔泻而下,把纸人儿冲得哭爹喊娘,遍地哀号……
原来,山间有座水库。鼠王早就派了几百只壮健老鼠把那水库的堤坝掏空了,同时派一支部队佯装溃败,引诱纸人儿大军跟踪追击,一俟他们进到峡谷里,老鼠便钻进地道,顺着地道上了山,让水库决堤,让洪水奔泻而下。
峡谷里的纸人儿,被从天而降的洪水淹没,全都泡成纸浆了。
三十七老鼠嫁女
纸人国眼看就要亡国灭种,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女皇眼看着要败给老鼠,不仅会亡国灭种,丢掉王位,自己的小命也将难保。于是又下诏书:谁能平息鼠患,朕愿将皇位禅让给他!
攸攸公主抱着尕子猫叹息道:“唉!你要是个男人多好啊!”
危难时刻,尕子猫想起了它的陶罐。它把那些单个儿的字倒出来,仔细挑选,终于在纸上凑成了一封信:“我不是猫,我是你的丈夫尕娃,被巫婆变成了猫。我这就去降伏老鼠,解救同胞,拯救纸人国。”
它把信摆放在公主的枕边,就出门了。
公主一觉醒来,读了尕子猫的信,到处寻找,哪儿也找不到它。
公主将信交给女皇,并且说,尕娃如若降服了老鼠,不求高官厚録,母皇最少要还他一个真人身子,让我们夫妻团圆。
尕娃曾经熟读了许多古代圣贤的书,不仅烂记于心,而且潜移默化,将古代智者的思想“融化在血液里了”。所以,他骨子里具有“仁爱”的思想,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情怀。而且它主张“慎战”,不要轻易用兵。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打打杀杀,以武力论高下,死伤很多士兵,拼个鱼死网破,不是济世良策。它决定用自己的智慧,以德息武,实现天下太平。
最初移民到岛上的鼠王已经死了,现在继任的鼠王是一个壮年气盛,目空一切,骄奢淫逸,荒淫无度的家伙。想说服它媾和,先不说它听不听得进去,首先它不让你接近,不给你说服的机会。
对付这样的坏蛋,先得把它打趴下,打服了,它才能听得懂你说的话。
尕子猫听说鼠国近年来鼠王专横,不正之风盛行。因为大家都畏惧鼠王,所有老鼠家族都争相巴结它,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它为妾。
鼠王好色,来者不拒,所以它隔三叉五就要当一回新郎,办一次婚礼。
为此,鼠国的婚嫁服务业非常发达:有各种规格的花轿、嫁妆和礼品,有花样翻新的结婚礼服,有训练有素的轿夫、吹鼓手、伴娘和司仪人员……
这天,一支热热鬧闹、花花绿绿的送亲队伍朝王宫逶迤而来。队伍前有鼓乐队吹吹打打,中间有一乘八抬大花轿,后面跟着楚楚动人的伴娘,和一长串抬着嫁妆的挑夫,还有一位一边撒喜糖一边高诵吉祥赞语的司仪人员。
鼠王远远望见,心中窃喜:这么热闹,规格这么高,准是大户人家!轿子里坐的,准是一位知书识礼,娇小可人的大家闺秀!
于是,鼠王命令敞开宫门,多派几支鼓乐队出门迎娶,多放些鞭炮礼花烘托气氛!
鼠王自己披红挂彩,立在院子里等候,心里欢喜如蜜,急得跟猫抓似的来回踱步,一付坐立不安的神情。
宫门外围观的老鼠人山人海,几支鼓乐队你一曲我一曲,互相斗歌競技,将热闹推向高潮。轿夫抬着花轿,按当地民俗做了许多花样翻新的表演,引得观众阵阵喝彩。花轿踏着如沸的鞭炮进了宫门。大门被缓缓地关上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看热闹的百姓是不能跨进宫门的,鼓乐队也被挡在了大门外面。
鼠王趋步上前,笑吟吟地迎住花轿。它一边扶着花轿往大殿走去,一边心里嘀咕:这轿子咋会这么沉?莫非新娘子是位胖姑娘?
到达大殿台階下,花轿落地。按惯例应该新郎新娘执手迈上台阶,步入婚姻殿堂。
鼠王喜孜孜地伸出爪子,贴着轿子轻轻唤了一声“娘子,到了,出来吧!”
轿帘轻轻掀动了一下,从里边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大爪子,一把抓住了鼠王的脖颈。
鼠王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哆嗦……紧接着,从轿子里探出一个猫脑袋、一只猫身子。
尕子猫掐着鼠王的脖颈,从轿子里走出来,捋了捋胡须,望了望天上的白云……
宫里的卫士纷纷围上来,要救它们大王。尕子猫对着鼠王“噼里啪啦”一顿臭揍,又将它掼在地上,踩住脖颈,大声吼道:“谁敢上前!”
鼠王被踩住了脖子,憋得满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说:“不得猛撞!不得猛撞!听这位猫大人吩咐!”
尕子猫说,“把大大小小的头领全都叫来!”
“这下完了!它要来个一锅端!”鼠王心想,“事已至此,它的利齿就在我脖子旁边,先保住小命……再从长计议。”
鼠王按照猫大人的吩咐,把大小头领全都叫来了。
尕子猫背着双爪,在它们中间走来走去,有时停下來,盯住它们中的某一位仔细看看,吸着鼻子用心闻闻……
鼠王和众头领战战競競地站在那里,吓得面如土色。大家静静地候着,不知道这位猫大人会先拿谁开刀,它要怎么个吃法。
三十八最有智慧的猫
尕子猫说:“诸位请坐,诸位请坐。我们坐下來谈。”
老鼠们不敢坐,有的坐下又站了起来,都低头垂手恭立着。在尕子猫的再三要求下,才撅着屁股在凳子边上坐那么一丁点儿。
尕子猫和善地说:“我来这里是为和解而来,是想跟你们交朋友,咱们好好谈谈……”
这话让鼠王和老鼠头领们喜出望外:“您不吃……不吃我们了?”
“我说了,我是为和解而来,我们都是自然之子,我们都有生存的权利,大家应该彼此尊重。”
老鼠们如释重负。鼠王头一次听见猫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它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有水平的猫。它被感动了,忙说:“我们都归顺猫大人,听猫大人指挥,咱们结成一伙,去对付那些傲慢的纸人儿!”
尕子猫说:“干吗非要拉帮结伙?干吗非要打打杀杀?如果我们把利益分配得公平公正,还有必要争吗?如果大家生来平等,还需要互相仇恨吗?”
鼠王被它说得晕头转向:“您是说……我没听明白?”
旁边的一只老老鼠说:“我理解猫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大家和平相处,过太平日子。”
“对!我们用不着结仇,用不着打打杀杀。”尕子猫说,“只要互相尊重,公平分配地盘和资源,心里就不会窝火,世界就会安宁。大家和平相处,都过快乐幸福的日子……多好啊!”
“可是,”有只母老鼠担心地说,“当然,当然,如果您不吃我们的孩子,那当然好……”
“你们不用担心。猫可以改变饮食习惯。猫不一定非吃老鼠,我们可以自己种粮食,可以向海洋发展……再说,现在商店里卖的猫粮就很好吃!”
“您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我再重复一遍:以后猫不再吃老鼠了!”
“啊!今天的会议,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您的庄严承诺,将永远载入我们鼠国的史册!”一只老老鼠激动地说。
所有老鼠,包括皇宫外面成千上万只老鼠,听到这消息,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我知道,猫向来宽仁大度、光明磊落、言行一致。”鼠王接着说,“可那些阴险自私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容分说,见老鼠就打,撵得我们无处藏身。”
“事出有因。”尕子猫扫视了老鼠一圈,“你们老鼠总是不劳而获,偷人的东西吃,先是你们搅得人家不得安生,才有人对老鼠的报复行为。”
“您不知道,即使我们不偷东西,偶尔从街上走过,那些人也不放过我们。他们对老鼠有偏见,他们打心里仇恨我们!”
尕子猫说:“关键是,你们要改改自己的坏习惯。第一、你们要自力更生,自己种粮食吃,不再偷人的东西;第二、你们要搞计划生育,别生那么多孩子,还要多洗澡勤刷牙,别传播疾病。能做到这几点,我保证谁也不会敌視你们。”
“您知道……人类会怎么想吗?”
“我就是人,我是代表纸人国女皇来和你们谈判的!我们可以永结友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鼠王睁大了眼睛:“您明明是一只猫,怎么能代表人呢?”
尕子猫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诚恳地说:“没错,我确实是一个纸人儿,我是当朝驸马,只是这会儿还不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鼠王转动眼珠子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同意签约!”
从此以后,这个岛上的老鼠和人,和猫,永结友好,互不侵犯,世世代代和平相处。
尕子猫拍了拍鼠王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刚才打痛了吧?”
鼠王慌忙说:“值!值!猫大人这一顿拳脚把我打聪明了。如果大人不嫌弃,我愿跟您结拜为兄弟!”
尕子猫和鼠王歃血为盟,结拜为生死兄弟。
尕子猫被老鼠传颂为最有智慧的猫。老鼠们在谈判签约的地方为它立了一尊猫身人面的雕像。
三十九与囚徒为伍
尕子猫平息了鼠患,将纸人国从亡国灭种的边缘上挽救了回来,为岛上所有居民赢来了和平和安宁。
女皇面临的威胁解除了,她要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
但是,那个掌握魔法的巫婆从纸人国里蒸发了,没有谁能将尕子猫变成纸人儿了。怎么办呢?
女皇曾经承诺:“谁能平息鼠患,朕愿将王位禅让给他。”现在他是一只猫,总不能让一只猫当纸人国的国王吧?
女皇派人到世界各地去寻访名巫,决心要将尕子猫变成纸人儿,将治理纸人国的重任交托给他。
就在这个时候,宰相和法官实施了宫廷政变,夺了女皇的权,将女皇和皇亲国戚全都幽禁在后宫里,让他们过着囚徒的生活。
一夜之间,女皇忽然失去了权力,失去了财产,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过着凄苦的日子……她恨得咬牙切齿,气得捶胸顿脚,大骂那些人是白眼狼!
宰相对尕子猫网开一面,让它住在最高规格的国宾馆里,吃最好的伙食。
“您拯救了纸人国,您是民族英雄,应该享受最好的待遇。”宰相说。
尕娃把陶罐里的字倒出来,组了一张字条给宰相:“‘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只是尽了一个纸人儿应尽的责任,没有权力享受特殊待遇。”它又补充了一段:“我愿意回去和攸攸,和攸攸她娘住在一起,我们原本是一家人。”
宰相说:“她们是我们的敌人,您跟他们待在一起,会前功尽弃,沦落为新王朝的阶下囚!”
后来,尕娃和攸攸公主随女皇一道,都被关进了监狱里,行动完全失去了自由——这是你死我活的宫廷政变。宰相没有把他们一家杀掉,说明这家伙还没有泯灭人性。
尕子猫有很多朋友:纸人儿、鹦鹉、鼠王……它们都很讲义气,都想来看望它,都为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愤愤不平。
这一天,尕子猫看见几只鹦鹉在监狱外面飞来飞去,朝窗户里窥望,红嘴鸟儿不停地呼唤:“尕娃哥!尕娃哥!你在哪里?”它伤心得直抹眼泪。
尕子猫听到呼唤,欣喜欲狂。它趴在窗格上,伸出爪子使劲挥舞,拼命大叫,可是它发出来的是猫叫声。
鹦鹉们又看见了那只猫,看见它在窗户里张牙舞爪,“喵喵”大叫,被吓得全都飞跑了。
尕子猫愤怒致极,他嘶声号叫,踢门踹柜,把食盆、水盆、屎尿盆全都扔出了窗外……
四十云淡风轻
后来,尕子猫和攸攸被释放了。女皇也因健康原因获得特赦,他们搬回郊外牛蹄湾去了,跟尕娃赡养的老娘住在一起,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尕子猫读过很多书,又经历了许多变故,对人性和世事进行了深入思考,渐渐从被伤害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变得胸怀宽广,心态恬淡。
它每日坐在阁楼上,任清风拂面,看云淡天高,获得许多欣喜和感动。它用陶罐里的字将自己的感动组成诗词,请攸攸和武媚分享——现在他捡字组词已得心应手,非常神速。
前面说了,古人的智慧,古人的思想,都惨透在这片土壤里了——尕娃和武媚的家乡牛蹄湾,是发掘古书最多的地方。建造国立大学的书,都是从这里运去的。当年古人的论坛,很可能就设在这里。
尕娃从小喜欢读书,这些古代文化基因,不仅渗透在土壤里,也流淌在他的血液中,在关键的时候,他用先哲的智慧拯救了纸人国。
攸攸公主有时候抱着尕子猫到田野里去走一走。
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空气中芳香四溢,一群老鼠在地里收割大豆。它们腰里挂一个竹筒,把豆筴剝开,将圆鼓鼓的豆子抠出来装进筒里。它们一边劳动一边唱歌,此唱彼和,此起彼伏,一派祥和太平的景象。
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集市。纸人儿、猫、老鼠,还有许多别的动物,聚在那里赶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十分热闹。
一位纸人儿在地摊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布。两只老鼠背了一袋豆子,在他的货摊前停下来,老鼠把豆子交给了他。
公鼠挑了一块花布,在母鼠身上比划半天,它说要给老婆做件新衣裳。
纸人儿说:“用不了这么多豆子,您还能去换点别的东西。”
老鼠收好布,拎了剩下的豆子,来到一个卖老鼠鞋帽的摊位上:“买几顶婴儿帽。”
看摊的老鼠问:“您买几顶?是男婴还是女婴?”
“我也不知道。”它摸着老婆的肚子,“您看,反正肚子挺大的!”
“您先少买几顶,不够了再添,省得浪费。”
攸攸对尕子猫说:“自从老鼠靠劳动养活自己以后,它们不再躲躲藏藏,不再贼眉鼠眼,大大方方地和人交往,活得有尊严了,这世界也安宁了。大家应该记住你!”
尕子猫将爪子搭在攸攸肩上,深情地望着她。它很快拼成一张字条举在她面前:“你记住我就行了,我挺知足的。”
鼠王是一只豪爽仗义的公鼠。虽有很多坏习气,在尕子猫的感召下渐渐改了过来,变成了一只酷爱读书的好鼠王。出于对尕子猫的信任,它严格遵守所签的条约。从此,老鼠在自己的地盘里过日子,它们种植黄豆、玉米,实现了粮食自给,不再到纸人国里乱蹿,不再侵扰别人。人和猫也就不再以老鼠为敌,不再追杀它们了。
一天,鼠王带了随从,背了几袋大豆,来纸人国进行国事访问。它要求会见尕子猫。它说“那是我哥。”
宰相吞吞吐吐地说:“尕子猫最近,最近得了一种猫……猫流感,恐怕会传染,还是不见的好。”
法官也说:“等它好了,一定叫它到贵国登门拜访。”
鼠王问:“难道……尕子猫不是一位纸人儿吗?”
法官慌乱地说:“千真万确,它是一只……一只猫。对,一只见了老鼠就生气,专爱扑杀老鼠的猫!”
看到他们支支吾吾,有意搪塞,鼠王觉得蹊跷。它决定找到尕子猫,当面问个明白。
鼠王本事高强,避开纸人儿的重重岗哨,它能飞檐走壁,穿墙入室,深入皇宫里的各个角落。在皇宫里没有找到尕子猫,后来,终于在尕娃家乡找到了它。
鼠王从尕子猫那里听到了真实情况。它义愤填膺,怒发冲冠,大叫:“太卑鄙了!他们待你不公平!”
它决心抱打不平,再次率领鼠国大军攻打纸人国,平息叛乱,替尕子猫夺回江山。
尕子猫安抚住鼠王。为平息它的怒火,特意给它沏了一杯茶。
“兄弟,”尕子猫心平气和地说,“打仗是要死人的。”
“死几个人算什么?”鼠王不以为然,“像你这样英雄一世的人,现在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胆小怕事了?”
尕子猫说:“无论老鼠或纸人儿,每个士兵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都有爹妈妻子和儿女,都有兄弟姐妹和朋友。一个士兵战死了,最少会影响到10个人的幸福;一场大战要死多少战士?少说也得成千上万……这要造成多少人的不幸和痛苦?
“我个人的不幸,和这个庞大的数字相比,算得了什么?”
“可是,明明是那帮卑鄙小人发动政变,把本应属于你的皇位夺走了呀!”鼠王余怒未消。
“我们不应该把国家看作个人私产,我们不应该为了私人恩怨拉着百姓去血拼。中国古代的孙子是一位伟大的军事家,打了一辈子仗,可他还是主张‘慎战’,不要轻易用兵。用兵要顺应民心……”
女皇在隔壁听它们的对话,虽然听不明白,但猜出了大概意思。她急赤白脸地闯进来,冲着尕子猫喊道:“你傻呀你!老鼠兄弟要帮咱们夺回天下,你干吗不借助它们的力量?”
女皇粗暴地打断它们的谈话,尕子猫有些生气,它很快拼了一张字条递给她:“天下是天下百姓的天下,不是武家的天下。”女皇看了这字条,气得手发抖,嘴唇发青……
尕子猫没有注意她的反应,只顾埋头拼字,它又递来一张条:“现在这些人虽说是搞了政变,却治理有方,不谋私利,深得百姓拥戴,大家都说他们是年来最好的掌舵人,您应该替纸人国高兴才是。”
“你,你,你……吃里扒外的东西!”女皇把纸条撕了个粉碎,拽在尕娃脸上,“你就永远当你的猫吧,活该!”
她捂着脸哭了,哭得很伤心。
尕子猫压了压火气,耐着性子又拼了一张字条:“媚娘——请允许我还像小时候那样称呼你,人的生命有限,不能稀里糊涂地钻进牛角尖里,不能因为不明事理而自寻烦恼。人生和世事有许多道理,容我慢慢跟你讲,想通了以后你会心平气和,享受每天的快乐和幸福。”
安抚完武媚以后,尕子猫点了支烟,慢不经心地对鼠王说:“我现在是一只宠物猫,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我和攸攸并不缺少恩爱和幸福。我跟您这么说吧:猫和人之间,才有至纯的真情和永不衰竭的缠绵——永不衰竭!”
鼠王听了尕子猫的话,惊愕得合不拢嘴,却也忍不住连连点头,打心里佩服它的睿智和胸怀。
四十一岛上来了观光客
纸人国的故事再往后面发展,就和人类社会交织在一起了。那小岛后来被政府和商人开发成旅游景点,盖了许多宾馆酒店,街上商铺毗连,灯红酒绿。世界各地的游客,都到岛上来旅游观光。每天船来船往,穿流不息,原本荒僻的孤岛变得热闹喧嚣起来。
岛上堆积如山的古书,被一船船运走了,留下许多深坑。
那些游客只知道躺在沙滩上看浪卷云飞,到森林里看瀑布飞湍,只知道冲浪、钓鱼、烧烤和唱卡拉ok……他们只知道这些,以为那些就是这座海岛的全部。
纸人国的故事,纸人儿的精神世界,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没有人来探究,都被尘封了。
星期天,一群游客来到岛上。他们兴奋地走着,到处猎奇,到处拍照。他们发现了几处废弃的老房子——搭建房子的木头全都朽烂了,墙根长满了青苔和磨菇,许多蚂蚁、蜘蛛、多足虫在朽木间爬来爬去。
一个叫陶陶的商人发现地板角落里有一只破旧的樟木箱子,箱子里有很多纸人儿和纸动物,还有纸折的树和房屋……这让他想起了他家的阁楼、阁楼上的古书、古书里夹着的那个纸人儿。哦,他还记得,那个纸人儿的背面写着“尕娃”字样。后来他好像把尕娃给了谁,再后来就想不起来了……要把那小纸人儿留到现在,能卖很多钱呢——他想,那是几百年前的古物!
陶陶把箱子里那些纸人儿捡起來,轻轻抚平他们,一一端详着。他发现有个纸人儿特别像他的妻子晶晶,便叫她本人来看。晶晶也觉得这小纸人儿跟自己特像。于是她要了过去,收藏在自己的提包里了。
陶陶又发现了一只纸折的猫。上面露出半个“娃”字。他好奇,把它拆开来,发现纸上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尕娃,制于清嘉庆丙辰年,太平洋藏书岛。
“啊!这不正是我曾经丢失了的纸人儿尕娃吗?它怎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怎么变成了一只猫呢?”
陶陶三下五除二,按照原来的折痕,很快就把它改折成一个人,恢复了原来的形貌,并且把它装进了自己的旅行包里。他决定把尕娃带回去,参加年底的文物拍卖,一些博物馆肯定会感兴趣。
他把那装折纸的箱子整个儿拎走了。
四十二黎明集合
旅游者们在岛上玩了一天,入夜,都在床上呼呼睡着了。
尕娃从陶陶的旅行包里稍稍地钻了出来,跳到地上。他又找到那口樟木箱子,打开盖,招呼所有的纸人儿跑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心里特别高兴,因为他现在又成了一个纸人儿,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一只猫了。他必须立即找到攸攸公主,把这消息告诉她。他有好多好多话儿要对心爱的妻子说呀!
他望了一会儿那个熟睡的男人——那人曾经自称是他的兄弟,曾经伴他在人世间生活了几年。但他并不真正爱自己,只是想拿自己换钱。
“人类,无论喜欢你还是讨厌你,对你都会造成伤害!”他想。
尕娃离开了他,到处寻找自己的妻子。
攸攸公主也从晶晶的挎包里爬了出来。她望了一会儿那个和自已有些相像的女人,没有多想,毅然离开了她。她要去寻找自己心爱的的尕子猫。
忽然,公主听见有谁在叫她,声音那么熟悉——它应了一声。
她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一个魁伟而熟悉的身影——啊,那是她的尕娃!攸攸公主匆匆奔过去,一把投入了他的怀抱。
尕娃背起老娘,领着全体纸人儿逃出帐篷,逃进了森林。
一路上,尕娃和攸攸公主没完没了地说着悄悄话儿。
“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再也没有谁能拆散我们了!”
“我们都还年轻,有的是力气。我们可以开荒种地,可以狩猎捕鱼,还有,还有,我们要盖一栋大房子……”
“嘻嘻!我们生许多孩子,生许多男孩和女孩,让每个孩子都有写作业和躲猫猫的地方……”
“但是……”尕娃看着攸攸,认真地说,“但是,我们必须离开这座小岛。趁他们没有抓住我们赶紧离开。”
“为什么?”攸攸被他严肃的目光吓了一跳。
尕娃放下老娘,撇开攸攸,站在一块巨石上,对所有的纸人儿说:“人类已经入侵了我们的海岛,正在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他们不顾我们纸人儿的愿望,也不顾我们的幸福。他们会把我们的国家毁掉,把我们当成商品卖掉,或者当成文物陈列在展柜里。”
“我们不是没有祖国了吗?”
“我们不是没有自由了吗?”
“天哪!怎么可以这样呢?”
纸人儿们纷纷议论着。
“他们不仅要毁掉我们的国家,还要毁掉我们的家庭,毁掉我们的生活!他们会把我们拆散了,卖到不同的博物馆,放在不同的展柜里,让我们母子分隔,夫妻不能相见!”
“天哪!怎么可以这样呢!”纸人儿们愤怒地喊了起来。
“他们凭什么啊!”
“我们赶紧跑吧!”
“尕娃,我们都老了。”新掌权的宰相对尕娃说,“我们早有这个意向,你是我们的英雄,年富力强,目光远大,你来领着大伙儿干吧!”
“为了纸人国,我愿意把王位禅让给尕娃!”女皇高兴地说,“请驸马晋升为皇上!”
树林里人影儿躜动,大伙儿齐声吼道:“我们听尕娃的,请尕娃领着我们干!”
尕娃说:“我们必须逃离这个地方!还有那些漂亮的鹦鹉,又会遭到他们的猎捕!”
“尕娃哥!尕娃哥!我们在这里!”鹦鹉们跳到他跟前,它们随时可以起飞。
“好,我们一起逃跑!还有那些老鼠,都会被他们杀死,因为人类不喜欢老鼠。”
“你要叫上它们一起离开吗?”
“旣然大家都成朋友了,当然得叫上,最少也得告诉它们一声。”
“我们的命怎么这样苦啊?”有人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
“午夜了。”
“好,咱们分头去通知大家,把全岛的椰子壳找来,天亮前在海湾集合,坐在椰子壳里离开这座海岛,我们到别的地方去重建家园!”
“尕娃,你打算领着我们到哪里去呢?”
“噢,我……我……”尕娃的声音细得叫人听不见。
“不知道。”他茫然望着汹涌澎湃的大海……
.5.潮白河左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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