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没有接近幸福

园青葵稿子早就来了,一如既往的好看。

有时候我会诧异这是九零后的笔触和想法,然后,意识到最小的九零后已经也告别十八岁了,而,我们这群渐入中年的人,也拥有过让更中年的人吃惊的老练。

老练和成熟是两回事。

成熟,不在于能用多大道理去开导别人,而是能说服自己去理解身边的人和事。

有趣的事情是,比我们年长的那些人反而没有这些理解力,他们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认知,跟不上新的节奏(也没打算去跟),跟上了就得改变自己的生活——有勇敢的心的是年轻人,老年人希望生活最好一成不变。

老练却是各个时期都能拥有的,它负责判断和规避伤害、危险,负责收到伤害后处理伤口、催化愈合。

每个老练的灵魂,都经过淬炼。有的淬炼直抵成熟,有的淬炼只是让老练更老练。

园青葵的小说很了不起的是,既能老练的对痛苦说一声“呸”,"我爱的人攀登高峰,我讨厌的人永下地狱"……又能通达成熟的“看着周围每一个人都觉得是自己的投影”……

我喜欢这个姑娘文字里心思细腻但是偏表现的咋咋呼呼的矛盾劲儿。

更喜欢她不加掩饰的爱与恨,直截了当的渴望与厌恶。

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故事里,那种拧巴别扭,叫——自由。

米娜于年1月27日下午

南上北,北归南,轻樱纪未果

作者/园青葵

第三章未果(二)

3

所谓作息规律的生活,就是不规律地加班,不规律地叫各色外卖,不规律地与各行当的人们有目的无目的的社交……

原来成长,好像是小时候热衷的角色扮演类游戏,却又不似游戏那样只要花时间就可以轻松过关。那时候玩的《模拟人生》,我设计的每一个人物始终乐此不疲地在社交、升职、换伴侣的程序里越挫越勇,在加速的时空里有规律地重蹈覆辙。

而当自己的身躯和心灵都同处于炼狱一般的真实生活中,才切肤地能感受到无规律而格式化的生活——一个没有暂停保存键的功能的空间——每张开嘴呼吸一次的频率和节奏都好比精心设计的满汉全席,因为要呈现最终佳肴的完美,连自己都忘记了每一道工序的制作经历了多么繁复冗杂的过程。

樱不在家的这一段似乎很长的日子里,对我来说尤其孤单,是一种仿若被全世界遗忘的孤寂。母亲或是父亲都鲜少跟我联络,手机里备注为“家人”的那一栏不再被我置顶。我想每个人一定都是在按部就班地活着,不在地球的这一面,就在地球的另一面,大家都心存侥幸地认定那个曾被挂念着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是安全而幸福的,慢慢地不再联络因为害怕听到令人堪忧的消息,就像那句话“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相反,一旦有任何足以令人开怀的好消息,人自然就像烧开了的水,任由沸腾的水蒸气冲破万物,让每一寸能接触到的地方都得到一丁点水分子的滋润。

我没有好消息,饿不死有得住,在我心里始终不算什么好消息,这种靠脑力靠体力靠努力的大学生在北京一抓一大把,养活自己这件事在我的认知里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我自来北京就心有猛虎,带着一点投机分子的心态,发誓要闯出一片天地来。母亲常说:“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没指望你做人上人!”我知道她并非不希望我成功,可是什么叫做成功呢?她不明白,我要的成功仅仅是一套可以容得下我的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有一个愿意平视我且真心接受我的姜平川。她可能心疼我成为了众多北漂里的一个,也可能以为我志比天高,但不久就会成为那些个为了物质的欲望向扑倒在男人胯下的淫娃荡妇其中之一。

谁知道呢?既然我目前没有能靠得了自己发财——每个月能弄到大笔人民币去银泰买LV、爱马仕、梵克雅宝之类的名牌送她,那么目前的情况就是:没有任何好消息,我只能紧闭自己的嘴,接着按照有规律的轨迹行进。

当我习惯了孤单,孤单好像也就只是孤单,仅此而已,不过是心里的某一处不再开花。人们看惯了沙漠就会觉得有河是奇迹,而黄天沙尘才是自然。

不知道什么开始,我竟成了怡宝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能从她细微的举动中察觉她的需要。我会像樱子一样没事跟猫说说话,这只晚上会钻进被子把头搭在你胳膊上的暹罗猫,吃饭和睡觉都会开心地发出厚重的“咕咕”声的动物,她就像一个孩子,让我确切地清楚自己被她需要着。在北京,好像乐意饲养宠物的青年男女都把小狗小猫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在北京,好像房子唯一的用途只是用来睡觉以及等待房价高涨;在北京,每个人都想要身份、地位,但不论是高处或者低处都一样彻骨冰冷。我迫不及待地闯入了这样一个地方,莫名其妙地适应了这里的法则。

终于等到11月15日,家里来了暖气,狭小的蜗居也因为有了暖气变得充满人情味。大红色的沙发因为温度升高瞬间像个火红的壁炉一样温情可爱。我把电脑从房间搬到客厅,煮上咖啡接着继续没做完的策划案,怡宝靠过来坐在我的大腿上发出“咕咕”的声响。

百无聊赖的夜晚,枯燥的方案和宜人的温度,让人困意交加。不论多么天马行空的创意也让我精神不起来,落在键盘上的手开始迟钝却依稀听到指缝之间多出了不和谐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该不会是长期睡眠不足出现幻觉吧!太可怕了。”

我心里嘀咕着,抿了一口温热的咖啡,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誓死也要与今夜抗争,把每天的工作及时做罢才能睡觉!”

这种自我的心理暗示相当有作用,适用于曾患过拖延症的人群或是基因里携带懈怠细胞的人。当然,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但却非每一个人都受之有用。要让心理暗示全效发挥作用,这类少数人群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还都得生得倔强,只因为坚硬的骨头对“感觉”这类似的征兆不太敏感,自然也就鲜少能被外界环境干扰。就像是“万能万恶又完美的处女座”,他们只听任自己内心的声音摆布,并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强迫自己执行自己的指令,哪怕这声音极端、中庸或是傻气……

“滴答……滴答……滴答……”

家里没有钟摆之类的挂件,但这声音现在却清晰地循环在我的四周。

我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仔仔细细地追溯这声音的来源,好像是哪里漏水的样子。怡宝竖起了耳朵,四肢修长地在伸懒腰以后从我腿上跑开。

卫生间的水阀没有漏水。

阳台上没有滴水的衣物。

我的房间除了杯子里的纯净水之外再找不到水源。

……

哪里出了问题呢?

该不会是下水道吧?这种普通住宅最容易进老鼠,那玩意会狡诈地攀爬下水道,再借用先天的缩骨术抢占别人的家。万一是下水道进了老鼠,那我打死也不能再在这里呆着的!

我讨厌老鼠,如果要说所有的动物里我最讨厌的,一定就是它,因为它,连带着米老鼠我也深恶痛绝。在我的逻辑里,老鼠这样的生物卑劣而狡猾,它们毫无礼貌地闯入别人家里尽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还四处散播细菌,就好像是最没有操守的小偷,偷了别人家的东西最后还杀人灭口。

一度,我梦想着成为一名警察,恨不能用手铐将社会上的鼠辈全部抓进监狱。那是我还没认识姜平川的时候,我体内的所有激情都只为了仇恨大人们口口相传的阴暗事件,盼望着哪一天自己能成为一代女侠,把这些畜生不如的低劣基因全部手刃。

见到姜平川的那天起,我试图掩饰血液里沸腾的被母亲称为“戾气”的东西,也许一直没能掩盖过去吧!谁知道呢。但我渐渐地能抑制自己对那类鼠辈小人堂而皇之且不顾形象无休止的咒骂谴责,慢慢地直到现在,我已经忘记自己内心原来曾有过的那份对卑劣小人嗤之以鼻的激动,我仅仅只记得我由衷地讨厌老鼠,再由老鼠这类生物唤醒我心底久未热血的心。

怡宝在我脚边,我顺手将它抱在怀里,才敢胆怯地往厨房走,我颤抖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

所幸不是老鼠进家,看着安然无恙的下水道口,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抬起头准备深呼吸一口释然的空气,却突然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正中脑门。我下意识地跳了一下,即刻松开抱着猫的两只手,在脸上找寻刚才袭击我的“暗器”。

还好,只是水而已。我尝了一下手上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壁橱上方开始漏水,水结成珠子以后有节奏地落下来,准确地落在地面上,那水不停地结成珠子继续掉落,循环往复。

“该死。”我拿来一个大盆接住那堪比导弹发射的讨厌水珠,转身回到客厅接着工作。

公司好不容易才拿下华北地区房地产峰会的标,出乎意料的,领导居然让我担任这个项目的总策划,升职加薪估摸着也是看这次的表现了。我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在向钱看齐的路上兢兢业业却也乐在其中。我想我的发财梦也许能很快实现,再不用过多久,我可以频繁去银泰买包,周末约着樱子去茶馆喝下午茶,放长假就独自一人漂泊海外……CBD高精尖,跟小时候《模拟人生》里我策划的人物一样。徜徉在对未来美好物质生活的畅想里,任督二脉即刻被打开,五脏六腑都畅通无阻。

毛姆说:“金钱就像第六感,没了它,你就无法最佳地发挥其他的五感。”有钱,真特么好!能换来大多数快乐,解决大部分烦恼,虽然我目前账户数额不多,可是一想到未来它可能会像源源不断的江河一样顺流不息,身体里所有的细胞就统统活了过来,那些沉睡的灵感比肩着对未来的期待越涨越高。激情,对物质生活的渴望,对大把钞票的向往又一次在身体里燃烧,在血液里沸腾……

这份策划案就像神秘莫测的印钞机,我指望着它能快速有效地给我带来权力、地位、财富,以至于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好像是在演奏《欢乐颂》。我乐此不疲地改改删删,犹如艺术家正在完成一份惊世骇俗的大作,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做完。我如释重负,却已毫无困意。

“不知道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自家漏水殃及池鱼还不来道歉!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一定主动上门兴师问罪。”

我对着怡宝说楼上某人的坏话。希望它能像人一样,在我明天忙着赚钱养家的时候,能搭把手地帮忙去楼上敲门,抓住那个“没有公德心的神秘邻居”,然后转达我的深恶痛绝。没有樱子的家,就意味着见鬼地找不到一个可靠而顾家的人!

倒了那一大盆该死的装满了的水,我才躺在床上。谢天谢地!还有4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轻轻姐,你的策划案今早评审过了喔!林总早会时候夸你来着!”

我昨晚没睡好,今早迟到。本来以为逃不过要被扣钱和批评的命运,没想到凌晨发邮件的好处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是吗?林总还能夸人啊!”

隔壁桌新来的姑娘是女领导的助理,可怜的小朋友大学一毕业就找到这份伺候女魔头的工作。她斯斯文文的,戴着黑框眼镜,修长的身姿却长期穿着肥大的牛仔裤和宽松的T恤。我不知道林总是怎么选上她的,只觉得站在林总旁边的她总是苦哈哈地递资料煮咖啡复印文件的样子有一种努力的可爱。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或是大学老师有没有告诉过她入职时候一定要衣着得体。我和她的同僚情谊仅仅是从一个多月前建立起来的。那天一大早,她戴着时尚过人的铆钉鸭舌帽走进办公室,我实在没能忍住,和她聊了一块钱的关于“Officestyle”的着装风格。可能我是第一个和她这么聊天的人,那天以后,小姑娘就好像特别喜欢我,总爱拉着我八卦有的没的。有时候,觉得青春逼人的姑娘活力四射的可以感染人,有时候,又觉得悬殊太大的价值观让我特别尴尬。

“小慧,林总还说些什么吗?”

我极少向小慧打探内部消息,毕竟知道得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只是这一次关系到我的升职加薪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有点鬼鬼祟祟的神经质。

“没有了,可能下午会叫你开会吧!”

今天的雾霾格外严重,对面国贸三期的大楼从我这里的窗子望过去变得模糊不清。我焦灼地期待着女领导找我私聊,可是一下午时间都没有。直到下班时间,天完全黑透,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四面八方聚集又散去。

今天又这样度过了,没有任何值得庆贺的好消息。

我跟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出CBD中心,成了万千黑白人影中的一个,挺拔着职业装下疲惫不堪的躯壳在地铁站与和我一类的人们汇流。

这里是这样的:司机接送的属于上流,开车上下班的属于中流,我也不知道坐地铁的是不是应当属于下流?有时候总觉得现代社会跟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没什么区别,都必须要属于某一个流派的,不然就是不入流的人了!没有同伴的人肯定会挨欺负,除非早已成了名满江湖某位独孤侠客。

而我能选择什么流,什么派呢?我相信命不由我,而由天;却也相信天命可违,后天亦可修。可事实上,当自己身处孤立无援的境地时,潜意识总会把自己推向悲天悯人的世态炎凉里,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像是自己的投影,不想与他们为伍却又不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每一个像自己的人。所以,我现在看着地铁里每一副面目木讷的嘴脸,都觉得亲切可爱。我在心里猜测他们恐怕比我还惨上百倍——左边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说不定住在某一处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右边中年女子提着的Gucci手袋肯定是在秀水街千挑万选的假货;还有我前面的人也许被黑中介坑到了群租房里连上厕所都要排队……

我这样的人,总是喜欢对弱者充满爱心,对强者满是敌意,难听一点说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认识这些人,我只愿我爱的人攀登高峰,我讨厌的人永下地狱。

4、

“哟!你回来了?”

一打开门就看见坐在红色沙发上的樱,怡宝在她身边怡然自得地躺着。看到我回来,怡宝弓着身体站起来迎接我。

猫啊!原来还是重感情的,原来我曾经是多么的无知,对猫有着深深的误解。看来,天下间“我以为的”很多事都是可以慢慢随着经历被修改的。

樱子满脸红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红沙发的映照,上看下看都觉得透着跟以前的不同。可能,人和人再亲密,隔一些时间不面对面就透着神秘,毕竟时间书写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发生幸或不幸的“意外”。

“我恋爱了呢!……”

话未落,那张泛红的脸,让我一看就知道她这次又是坠入情网。

“谁呀?怎么认识的?干什么的?”

我偶尔八卦,只对关心的人八卦,我所关心的人包括我爱的以及我恨的,我希望他们都在我的掌握之下,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我爱的人,报复我恨的人。

“就是…….比赛的时候,他是乐队的老师,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一定特别帅吧?有名吗?”

樱子略带害羞的模样就像是第一次恋爱的十八岁小姑娘。我特别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失了比赛后不以为意。樱子向来和我的审美不一样,所幸我们之间不会为了某一个男人心生间隙。她喜欢的男生一定是公认的帅,公认的有才,公认的出类拔萃。所谓“公认”多多少少带着官方的意味,但樱的历届男朋友不论在哪一个行业,都一定是小有名气的那类,我想这一位一定也不例外吧!内心做好了准备,要听听看这次是哪位高人博得了大美人的芳心。

“李路,你知道吧?”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印象里却完全不认识。

我摇头。

“很多演唱会,音乐节目都会请他来做乐队指挥。就像以前的……”

樱子详尽地给我普及这位“李路”的百科,在她的普及下,我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了!就是这样,能让樱子倾慕的男生肯定是人中翘楚。

“他是我一见钟情的人呢!这种感觉,你懂吧?就像你对姜平川,一瞬间被电击中却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这么夸张!有这么喜欢?有没有照片给我看看?”

看到樱子幸福洋溢的样子,我打心底里也生出一股暖意。这也许就是闺蜜之间的心意相通了吧!和她共同体会生活的四味,我们,更容易能换位思考和相互体谅。

“只是……他……年纪大我有点多。”

樱子把头埋进怡宝毛茸茸的肚子,怡宝发出“咕咕”的惬意声响。

“结过婚吗?结没结过也不重要的,只要是现在单身就好。”

上帝保佑,我最厌恶的一种女人类型便是“三儿”。大龄优质男青年早已是别人的另一半,九成以上还肯定是孩子的父亲。我害怕感性的樱子深陷这种扭曲的恋爱关系里,以至于有一天我看她的眼光也另类起来,因此我拐弯抹角地询问,只是不想听到会让我反感的回答,更不想樱子不愉快。

“没有结过婚,只是之前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吧!我在网上看到的,他也没跟我说过。”

听到她这么说,心里那块巨石“轰隆”落下,顷刻间化为翩翩起舞的枫叶。不过是年纪大一些罢了,我们不骗不抢,缘分如此安排,我打心底里为她祝福。

“这不重要,他大你多少?你不会是把他当成未来结婚对象来相处吧?”

“为什么不呢?每一段感情我都是认真地考虑婚姻啊!更何况,我真的爱上他了!”

樱子投向我的眼神韧如蒲苇,我收起玩笑话,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怅然。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恋爱这件事离我的生活好像很远了,当这种甜蜜的影子来源于最亲近的朋友,就像一面镜子,真切而毫无保留地映射出自己暴露在日光下的孤单。

“他大我十五岁......”

樱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不觉得年纪是什么障碍,他和我在一起像个大男孩。我只是会担心将来过不了父母那一关。”

“到了那一天再说吧!恋爱的时候尽情去恋爱,到要需要经营婚姻,拿执照的时候再说!”

樱子“噗嗤”地笑起来,我没反应过来笑点在哪,被她好看的笑容弄得一头雾水。这个姑娘总是没来由得笑,让我想起母亲常说:“女孩子要经常笑,整天哭丧着脸的,整个磁场都是负面的,不好看不说,还影响周围人的运势!”我自己不爱笑,来北京以后更是没得好笑的,可是我喜欢看别人笑,每个人的笑脸在我眼里也是不一样的。好比:樱子的笑容像是璀璨的夏花,小慧笑起来像火辣的太阳,母亲的笑像忽来忽去的风,好多好多……周围每一个人的笑容印在我脑海里的样子都生动活泼。我喜欢这些笑容因此喜欢她们,想要靠近她们的磁场,也许我是因为恐惧,我并不想成为那个让周围人厌倦的倒霉鬼。

“轻轻,家里漏水了,你知道吗?厨房。”

樱子的手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忘记了。

“中午的时候,中介来了,说是找不到楼上的住户,好容易打通电话那人说在出差要月底才回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租来的房子租来的烦恼,等有人接盘的时候兴许就能解决了不是?可是,谁知道要等多久,不能操盘未知的明天就只能坐等当下的毁灭。

“没办法,等他回来吧!”

我拿起指甲刀装模作样地剪指甲,心里一阵心烦意乱。我讨厌突发事件,讨厌不能控制的生活,讨厌工作里为客户“爸爸”提供ABCD解决方案,讨厌家里杂七杂八的琐碎事件。

“怎么办?”这句话就像是提醒我,此时此刻又到了你必须头脑风暴的一刻,你必须得像一休哥一样“叮”一下子,瞬间很多奇思妙想,有一个绝佳的点子让人不得不拍手叫好。“怎么办?”钱啊!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解决世间大多数问题。比如我们可以搬家,比如我们可以去住一段时间的酒店,比如我们还可以找个开锁王撬了楼上的大门,修好了漏水的管道以后,再甩一笔钱当做赔偿……有钱,就有的是办法。可是我和樱子没有钱,我的大脑就像生锈的铁轮,不愿意转动。

电视里放着音乐类节目,樱子正认真地看着。

“咦?那个不是……那谁吗?”

“对啊!他称呼李路为老师。呵,谁想得到,未来我也许还是他师母呢!”

我看着樱子的脸,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态度,不带丝毫感情,依然是那张白净如纸的面孔。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像樱子一样,与错过的爱人大方挥手,一笑泯恩仇。如果见面,怎么办?我想唯独这件事,是多少钱也没法策划出来绝佳方案的。至少,我没有。

我第一次认真审视电视机里的李路,一身西服显得正气凛然又透着风流倜傥的气质,完全看不出已经将近四十。他的镜头不多,只在点评选手的时候偶尔能看到。

樱子痴痴地望着屏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注视着一个人——隔着冰冷的电器,尽管触不到摸不到,但她的眼睛闪着光,以至于我觉得坐在我旁边的她整个人都是亮晶晶的。

“小心点!别掉口水!你想他干嘛不给他打电话?”

仿佛我们都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总是想方设法地跑到隔壁班在门口偷瞟姜平川。樱子为了帮我,冒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把每周四检查全校眼保健操的值日生给我顶替,然后就拿我打趣“喜欢他干嘛不告诉他”。我把姜平川的电话存在手机里,通讯录的名字还特意设置成爱心的符号,樱子就笑我,“想他的话,就给他打一次电话呀!”现在,终于轮到了她,我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影子,也看到了另一个我和她。

“他在忙吧,他想我的话会给我打电话的。女生一开始不能太主动。”

樱子说。

“套路吗?”

我笑着问。

“不算,性格吧!我本来就是比较被动的。”

樱子比较被动,这点倒是确实。我们俩都属于被动型浪漫主义者,而她的症状似乎比我严重一些。她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会死等别人来主动告白的,我常说她“死鸭子嘴硬”。而我,等些时间至少能给自己一次机会去表白。我们从小都喜欢看同样的迪士尼动画,最喜欢灰姑娘,最心疼美人鱼,高中的时候我们迷上了《哈利波特》,她买一本,我买一本,换着看……我们都想成为历经磨难最终嫁给王子的灰姑娘,都害怕成为化为泡沫的美人鱼,也都为赫敏没能和哈利在一起而遗憾。

现在,樱子应该像是灰姑娘一样,王子可能已经找到了她留下来的玻璃鞋了。我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这次的恋情会是圆满的。

“樱子,恭喜你恋爱了。”

我由衷地笑了。

“你也抓紧,我给你把关。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扭过头来也朝我笑。

“好啊!要帅,要有学问,要有礼貌,要……”

我想谈恋爱,像樱子一样,在北京,谈一场恋爱,属于北京的恋爱,找一个共同属于北京的恋人。也许爱笑的人真的有着一种磁场,而幸福就像磁场里长出的一条藤蔓,抓住它,就能快乐。我怕看到自己化身泡沫的未来,我怕太被动而成为那个注定的悲剧角色。

(未完,待续)

辛唐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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