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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寿22

杨姑娘回道:“就是在我最后一次见童先生的时候,他把我留在门外,关门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他笑了,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是真的在笑……”望着光哥一脸疑惑的神情,杨姑娘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他只有半张脸在笑,真的是只有半张脸,可是他就笑了那么一瞬间,门就被关上了,我当时都被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原来就在两人最后那次见面,童先生关门的时候,杨姑娘无意中抬眼一瞧,恰巧就看到了童先生脸上的那副诡异的面容。只见当时童先生的右半张脸还是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仿佛杨姑娘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陌生的路人一般。但是他的左一半脸,却嘴角微扬,流露了一丝笑意,而且在这股笑容里面,杨姑娘还觉察出了一些无奈与不舍。

杨姑娘告诉光哥,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察觉出来童先生笑容里的那份古怪,甚至童先生究竟笑了没有,她都没有多少把握,但是过往两人之间的那种默契与灵犀,却让杨姑娘隐约感觉到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事后杨姑娘这件事情并没有对旁人提起,只是藏在心底,知道今日遇见了光哥,她这才此事说出来,想要看看光哥能不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哪知光哥在知道这事之后,立马就站起了身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圈之后他才停下了身子,冲着杨姑娘道:“我终于想明白了,这回的事情并不是夺舍,而是接寿,现在咱们也不用费心去找童先生的魂狱在哪里了,只要咱们能找到童先生也就找到他自己的那些魂魄了,因为这个魂狱一准是一直被占了童先生身子的那人随身带在身边的,绝对不会相距太远。”

光哥解释说,寻常的夺舍法术,别管它在各家的具体名称是叫什么,总归跳不过赶走前魂,入住后魂的这个套路,只是这种法术多半是那些体残年衰,想要一具年轻健康的身子的人才回去使用,因为夺舍说到底也就是给人换个身体,对于本身的运势与命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该穷还是穷,该富还是富,该活多久还是多久,并不能使你平白再多活几十年。

所以很多身患重疾,需要换心换肾的人想要用过夺舍来弄个无病痛之扰的身躯来延长自己的寿命,从来就没有能得偿所愿的,反而很多人会因为坏了旁人的魂魄,违了天道,会使得自己的阳寿不增反降,因此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一般也没听说谁会用这种法子为自己来寻一个新身子,除非是找个尚无魂魄居住的婴孩身体,就如同藏地诸多活佛转世那般。

光哥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对杨姑娘道:“但是还有一种法术比夺舍还要少见,叫做‘接寿’,也被叫做‘借寿’,你从字面上来看就知道这种法术是拿着旁人的阳寿来给自己活命的,说是借,实则是有借无回。而且被他们借了寿命的人,其实也死不了,因为他们是接着别人的寿命继续活的,就如同咱们现在说的寄生,宿主并没有死,他们反而是在靠宿主而活,只不过宿主是丢了这个身子的控制权,自身的魂魄被囚禁,他们这些后来者却成了这个身子的新主人。”

光哥说,接寿其实说白了就是民间常说的续命,一开始道家是认为人生寿命有限,但经打醮后能够助人躲过灾星,可以延长寿命。这类法术多为民间实行,正统道门认为这类术法有违天道,所以不屑为之。因为各地的风俗不同,受此影响,所以各地术法的做法也完全不同,一般用的都是搭延生桥的法子,术士施法助本命星君度过星桥,逢凶神而还吉。只要能够平安度过此桥,便可保身长命。在术成之后,还需要事主穿上福寿衣,吃下碌米,披好红罗,再拿好量天尺与铜镜照烛,静候一夜,待第二日天明之后,这套接寿的醮礼才算是全套做完。

说到这里,光哥对杨姑娘道:“《三国》你看过吧,里面的诸葛亮死前向天借命,弄了七星灯,其实他这就是在搭星桥,当然这个故事是小说家编出来的,历史上并没有这一出,可是咱们却能从这里面看出来,这星桥延寿的法子是自古就有的。可是向天借命又谈何容易呢,饶是故事里的诸葛亮,智近乎于妖,也躲不过天算,被魏延踢翻了七星灯,借命失败,更不用说旁人了。千百年来,用接寿这法子而成功苟活下去的人屈指可数,这条路几乎就成了没人能够走通的绝路。”

可是光哥话音刚落,他便立掌为刀,虚空一劈,又接着道:“既然此路不通,那么自然就会有人会另辟蹊径,向天借寿既然是困难重重,但是向人借寿总容易得多了吧。于是旁门左道里一群精于夺舍之术的术士便想出了一个和人借寿,让自己接着旁人的阳寿继续活下去的法子来。”

光哥说,其实和旁人借寿这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更早的时候也是有的,但是这事也并不是你想借谁就能借谁的,一般都是要求在血亲之内方可施行,而且多半还是长辈向晚辈借寿,有些人为了活久一些,甚至不惜让自己绝后。

按照光哥的猜测,他觉得可能这借寿这种术法是需要借寿与被借者之间的元神上有所关联与延续的,就像现今医学上的器官移植一样,虽然外人也不一定不行,但是很难遇到一个没有排斥反应的,可如果是在亲属之间,这种类似的反应就会少得多,因此才会有借寿人专在骨血亲人之中挑选目标。

那童先生自小是一个孤儿,显然这事不会和他的血亲有什么关联,毕竟都这么多年了,童先生真要蹦出来一个亲人,这种事也就只有在狗血的国产剧里面才会发生。因此光哥猜测,一定是之前童先生医院体检之类的,泄露了自己的隐私,这才会被有心人给盯上。而童先生由于自身元神还在体内,杨姑娘找上门的时候估计也是借寿人刚占了童先生身子没多久,所以童先生还是可以多多少少控制一下自己的身子,也正是因此,才会有了童先生关门时的那诡异一笑。

可是依照杨姑娘所言,童先生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他去算命这个事有些不太可能。于是光哥和杨姑娘在几番考量下来,觉得唯有童先生是在别处将自己的信息外流出去了,方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是巧就巧在童先生是个孤儿,他所谓的生辰压根不是自己真实的信息,他自己的八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别人又怎么可能知晓呢?因为只有血液这一途径才会使童先生被借寿人注意到,可是血液的信医院才有能力可以收集得到,故而光哥就将这医院上面。

随后杨姑娘打了好几个电话,从童先生之前同事与朋友们那边了解到,并没有人听说童先生最近献过血或者找过人算命之类的,只有童先生的公司曾经在半年前组织过一次体验,但是童先生的体检报告显示他的身体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当即光哥就与杨姑娘也不再多做什么其他的讨论,直接就定下了行程,决定明日往深圳走一趟,去童先生他医院看看情况。

第二天两个人包了一辆车,直接一路就开到了童先医院,事先光哥也了解过了,医院医院,医院这个概念,医院网上的介绍就知道医院不会多么正规,医院,与一些私营的公司展开合作,为其员工体检也很正常,毕竟它的体医院,作为私营业主,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

光哥医院之后,先是楼上楼下走了一圈,接着就装作是来求诊的病人,将医院体验的流程给走了一遍,但是直到两人把体检的那些项目进行到了最后一项,他们都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光哥将杨姑娘拉到了一旁,低声对杨姑娘道:“这现在看来医院并没有什么问题,所医院里面的人的问题,但是要这样查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凭咱们两个人就这样直接打听,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杨姑娘闻言便问光哥现在他们应该怎么办,光哥沉吟了一阵,挥手将杨姑娘招到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间杨姑娘脸上一红,出言问道:“这样做可以吗?”

光哥点了点头,回道:“事到如此,也就只有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了,不然只能去找官面上的人去查,但如果那样只怕是要更麻烦了,而且咱们还的防着会打草惊蛇。”

杨姑娘听了光哥之言,低头想了一阵,终于狠下心来,将头一点,一口应了下来。医院之后,在路边找了一家小饭馆,进去之后两个人分桌而坐,一看时间正好差不多是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了。医院这中午十二点就差不多是换班的时候,一些轮班的医生护士都得趁着这个点吃饭,像医院门口的小馆子,到时候肯定是会有医院的医生护士来就餐的。

果不其然,没多一会儿,这家小馆子里就前前后后地来了几波人,有医院的病人家属,医院的工作人员。终于馆子里来了几个男医生,寻了一张靠窗的位子坐下,光哥一瞧发现里面有一个人正是之前体检时,他在化验室门口看见的医生。

于是光哥远远地用眼神给杨姑娘示意,杨姑娘看见后立马会意,随即便起身走向那几个医生。当那几个医生看到桌边站了一个漂亮姑娘时,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之前的谈话,出言询问杨姑娘是否有什么事情。

杨姑娘闻言便用之前和光哥编好的理由和那几个医生套近乎,说自己的父亲之前在这里住院,就是他们给检查的,自己是来表示感谢的。医院,每天来来往往的病患数以百计,这几个医生又怎么可能记清楚是否真的之前见过杨姑娘呢?而面对一个漂亮的姑娘,几个男医生自然也不会说出煞风景的话,说不记得什么的,全都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询问杨姑娘她“父亲”的近况。

于是没多一会儿杨姑娘就和这几个医生变得熟络起来,杨姑娘一见时机成熟,趁机对那几个医生问道:“对了,之前我来给我父亲弄验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很客气,怎么今天也没见他,我还想找他对他说声谢谢呢。”

杨姑娘与光哥先前曾经商讨过,觉得童先生这回如果真是的是被人通过血液而盯上的,医院里面能够接触到血液信息的只有医生了,加上这种接寿的法术,没有几十年的修行是决计施展不出来的,因此光哥断定如果接医院的医生最少今年也得六十往上了,肯定不会是一个年轻人。

但是在刚才杨姑娘与光哥体检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细细观察过了,医院里面,医生普遍都比较年轻,符合年纪的医生不是什么妇科就是接骨头的,血液化验这一块压根就没有年纪超过五十的医生。所以光哥与杨姑娘就下定决心赌一把,看看他们能不能用瞎话问出一点什么来。

可是他们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说别的杨姑娘还能用其他的瞎话给圆过去,但你若是问到了具体的人,旁人又不傻,一准会发现你是别有目的,到那时你再想从对方嘴里套话,只怕就难了。

因此当杨姑娘问出那句话时,心里就暗暗地打起了鼓,生怕自己的这句话出了什么纰漏,让这几个医生起了疑心。

这时那几个医生听了杨姑娘的话,先是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后就听一个人疑道:“化验科有这个人嘛?我怎么记得我们科里没有什么老医生啊?”

杨姑娘在一旁听到了这句话,心中不由一惊,还以为自己这么快就露馅了,结果那个医生话音刚落,一旁的另一个医生就说道:“你说的应该是老夏吧,他几个月前就辞职了。”说着他便跟前一个医生道:“你不认识老夏,你来之前他就走了,你到化验科就是顶那老头儿的缺,不过那个老夏可是一个古怪的人,对不管是对同事还是病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姑娘你要是说是老夏客气帮了你,我想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听了那医生的话,杨姑娘顿时便心中明白过来,十之八九自己要找的那人就是老夏。于是杨姑娘不动声色地又出言问了几句,三言两句之间便将这个老夏家里大体的住址与基本情况给探听清楚。

这个时候那几个医生也察觉出杨姑娘有些古怪了,问杨姑娘为什么对老夏这么关心,杨姑娘推说是自己的父亲一定要她将对老夏的感谢当面带到,自己其实也不想招揽这种麻烦。

听了杨姑娘之言,那几个医生里一个戴眼镜的笑了一声,言道:“这位姑娘,我看你也不用费这个心了,依照老夏现在的情况,估计他也听不到你的感谢。”

眼镜医生的这句话一出口,莫说是杨姑娘,就连他身边的几个同事也都一脸惊愕,问他为什么这么说。那眼镜医生闻言回道:“先前你们说老夏我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不过你们刚才说他很古怪,我这才想起来他不就是你们化验科以前的那个老怪嘛,吃饭从来只吃菜,不吃肉,一点姜蒜什么都不碰,还整天一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咱们不还都私下开玩笑,说他其实应该去咱们院里的精神科看看嘛?”

眼镜医生话音刚落,立马就引起了其他几个医生的笑声,显医院里确实是个不怎么受人待见的人物,紧接着那眼镜医生便继续道:“我们科的小王,就是个子高高的那个,他不是现在跟产科的一个护士拍拖嘛?那个护士和老夏是一个镇的,她说老夏现在已经瘫在家里,床都下不了,你们说老夏人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会听到别人对他的感谢?”

另外一个医生闻言说道:“老夏之前身体确实一直不好,总是看见他在吃药,问他吃的是什么药也不说,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病,不过这人好端端地突然间就瘫了?别是中风了吧。”

眼镜医生笑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这都是听小王说的,不过这个老夏在镇上就是奇怪的人,他也是后来才搬过去的,基本上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来往。”

一旁当即有人道:“那么说产科的那个护士家里应该跟老夏很熟吧,不然老夏着怪脾气和别人又都不来往,那么这事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住一个镇上就能知道了?她又不是居委会的。”

眼镜医生哈哈一笑,道:“那你可就说错了,产科那个护士家里还真就是那个镇子村委会的,那老夏瘫了之后,他儿子就来了,以前老夏和他儿子也不来往,镇上都没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就老夏他那古怪脾气,亲儿子也肯定受不了他。但老夏这儿子还可以,知道自己亲爹瘫了,立马就回来了,还专门请了一个护工,每隔两三天那护工就上门给老夏翻翻身子洗洗擦擦什么的,他们那个镇子治安不错,管理很严,有外人进去的时候必须是要登记,这事那小护士的家里人就是在村委看到老夏的儿子帮那个护工登记的时候才知道的。”

一群人话说到这里,杨姑娘也知道从这群医生嘴里也探听不出什么新消息了,于是她又同那几个医生闲聊了几句,接着与他们道了声谢,随后便结账出了小馆,而小馆另外一边的光哥见状也紧随着杨姑娘也走出了馆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回头望了望发现没有旁人跟着,这才选了一家路边的奶茶店钻了进去。光哥和杨小姐每人随便点了一杯奶茶之后,便缩在店里的一角,低声讨论起来。经过两人的一番探究之后,他们觉得这个老夏在此事中现今确实是嫌疑最大的,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童先生那里刚刚被人接寿换了一个人,老夏这里就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光哥对杨姑娘说,正如之前所说,童先生被人借了寿,但是魂魄依旧是要被护住的,否则他的肉身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废躯一具,就算被人占了也是无用。同样,对于借寿的人也是如此,自己的魂魄虽然进到了别人的躯体之内,可是自己的那副残躯体却是要保护好的,不然自家的躯体一坏,就算是你的魂魄在别人的体内过得再舒坦,没了自己的根本,那么也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要烟消云散的。

光哥还道,按照现在他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老夏那个新冒出来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被人借了寿的童先生,只有这样他才能顶着老夏儿子这样的一个合理的名头,照顾保护好自己那具已经没了魂魄的肉身。

说话间杨姑娘望着自己手中的奶茶,突然言道:“阿光,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找到老夏的身子,就能找到童先生了?”

光哥点了点头:“刚才那些医生都说了,不是老夏给自己找了一个护工嘛?两三天就上门一次,现在老夏的那具身体对于他自己而言就是保住自己这条残命最后的一道保障,这个老夏费尽心思与人借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贪生之人,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安心将自己的肉身交给旁人打理呢?所以那个护工每次来,老夏,也就是童先生肯定也会跟在一旁盯着的,据我推测老夏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随时随地带在身边,但是这每隔一日护工的前来,便是他回来查看自己身体是否安全的时间,其实说白了老夏的身体现在就和植物人差不多,不会动也不用吃饭,只要插上几个管子就行,要是别人说不医院去,医院里干过,他知道应该怎么搞这事,而且若是医院跑,时间一久难免会被别人发现什么端倪,所以他把自己的身体找个僻静人少点的地方安顿好,医院要更稳妥。”

于是光哥与杨姑娘有计划了一阵之后,决定还是事不宜迟,直接赶往老夏他们那个小镇,跑到老夏家门口守着去,只要能把童先生的真身抓住,有老夏的身体在那里,就不怕童先生还能逃到别处去。

等两个人来到夏先生所居住的那个小镇时,光哥不由地吃了一惊,因为他旧居北方,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些小镇应该就是城乡结合部那样,商铺和民居混杂,道路泥泞,垃圾遍地。可是他万没想到这个小镇却如同一个住宅小区一般,外面一圈高高的围墙,在入口处还站着一群黑衣服的保安,对进出小镇的陌生人与车辆进行统一的登记。

杨姑娘这时看到光哥脸上的神情,立马明白过来他心中所想,于是杨姑娘带着几分得意地对光哥言道:“我们南方很多这种村子,房价比市中心还贵,居住环境一点都不比城里那些高档小区差,有些镇子的村委账面里面都有上百亿呢。”

光哥闻言眉头一皱,道:“可是咱们现在怎么混进去呢?这村子里咱们就知道一个老夏,但咱们总不能说要进去找一个摊在床上的植物人吧?”

杨姑娘这时低声一笑,道:“谁说不能,我过去一下,你等着就行。”言毕杨姑娘径直朝着大门进口走去,没多一会她就被几个保安拦了下来,光哥远远地望着杨姑娘和那几个保安说了几句话,随后就看见她朝着自己挥了挥手,而那几个保安还伸着手来回摆动,好似是在给她指方向。

光哥走到杨姑娘身边,杨姑娘和那几个保安道了一声谢,便拉着光哥进了大门,等两人走出去十几米远,光哥这才忍不住好奇地问杨姑娘,刚才她和那些保安说了些什么,怎么他们就这么轻易地将他们放进来了。

杨姑娘闻言笑了几声,回道:“我就是说我以前和老夏是朋友,但是自从他病了之后,他儿子就躲着不见我,所以我只能找上门来了,我还让他们最好和老夏的儿子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要是他今天不露面,我也就不走了。而你是我远房表哥,是陪我一起过来的。”

光哥一听杨姑娘的话,先是一愣,不由言道:“你和老夏是朋友?他儿子不见你?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没弄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呢?那几个保安他们听明白了?……”

话才说到这里,光哥却突然恍然大悟,杨姑娘话里的那意思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和老夏的关系不清不楚嘛?而老夏这边一出事,他的儿子就断了她与老夏的联系,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老夏的钱和家产落到她的手上。

光哥当时一想到这里,顿时就笑出了声,也亏得杨姑娘能想出这种狗血荒谬的缘由来,更难得的那群保安竟然会相信杨姑娘的这套说辞。

杨姑娘这时望着光哥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立马低声道:“阿光,别看你本事大,懂得多,但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你就不如我清楚了,我们家里亲戚多人也杂,这种事情没少遇见过,对于这些保安来说,真要闹出事了他们正好可以看热闹,就算没事反正我刚才也登记过了,责任也推不倒他们身上去,所以横竖他们都不吃亏,还不如有热闹看呢,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话杨姑娘又道了一句:“而且扯谎这种事,你说得越离谱就越有人会去信,你要是说得平平淡淡的,反而没人会信,这个时候你再多加一点细节进去,就更加没人会怀疑了,以前我跑销售,就是靠这些来糊弄客户的。”

光哥闻言不由奇道:“你刚才都说了什么细节啊?”

杨姑娘笑道:“医院认识的,童先生他是戴眼镜的,所以我又说我之前和老夏的儿子见过几次面,都不怎么愉快,他儿子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不是好人什么的,都是一些这种类似的话,其实你也不用刻意去说,只要你说其他事情的时候能随口提到一两句,那些听的人心里也就信了八九分了。”

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按照之前保安指的路,来到了一栋小楼门前,杨姑娘和旁边的人一打听,果然这就是老夏家。光哥望着眼前这栋三层小楼,和一看就知道花费不菲的装修风格,扭头问杨姑娘道:“你之前说这里的房子很贵吧,这样的一个小楼得多少钱?”

杨姑娘低头想了一阵,回道:“我也不是深圳本地的人,但是按照这种地段和这栋楼的情景来看,几百万肯定是跑不掉的,说不定这栋小楼都能上千万。”

光哥闻言沉思道:“如果老夏就是本地人倒也好说,地皮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就盖一个楼一两百万的,他这么多年到处凑凑倒是也攒得出来,但是老夏他是外地来的,医院里的一个普通医生,又不是专家又不操刀的,收入有限,这样的一栋楼几百上千万的,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杨姑娘这时出言道:“难怪刚才我说老夏的时候那些保安的表情都那么怪异,估计老夏的家底怎么来的,这里的人也没少在私下议论过,所以这回我来闹事,他们才乐呵呵地想瞧个热闹。不过之前我也在想,老夏好端端地瘫了,童先生一来说自己是老夏的儿子为什么他们就都会信?刚才那些保安才告诉我,原来半年前老夏就拿着童先生的照片在到处说这是他儿子,说他儿子是在外面做大生意的,当时这里的人还在奇怪,说老夏一直是不怎么与人来往的,怎么为了儿子却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老夏一出事,童先生随后现了身,才没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毕竟老夏都念叨他儿子半年了,众人一看童先生的那张脸自然也就知道他是老夏的儿子了。”

光哥听言不由地一笑,道:“看来这个老夏还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连自己换魂之后的退路都提前想好了,不过他越是这样我倒越是安心了。”

杨姑娘闻言不解地问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光哥回道:“你想啊,他在这上面的心思花得越多,就说明他对这事越重视,也就是证明了童先生对他的重要性,那个老夏无儿无女,医院里藏了这么多年,才遇到了一个身子能和自己的魂魄匹配得上,你说他会轻而易举地就放弃掉嘛?或者是他能够短时间里再去换一个身子隐藏起来嘛?所以啊现在这屋里老夏的身体就是他最要紧的东西,你不是已经叫保安给他电话了嘛?你放心,就算是他知道这事有诈他也马上会出现的,因为他现在的尾巴已经攥在咱们手里了。”

光哥一边说着话,一边挥手往围墙外面指了指:“而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过了,这个小镇的风水正好处在一条气脉上,西边是山,门外有水,葵水利生之位,而老夏家的这个楼就在这条气脉的中轴线上,不偏不正,几条偏支气脉都从这房子底下过,已经差不多算是一处气眼了。所以我估计老夏当初买这个房子就是看中了这房子的风水,方便他日后停放自己的身子,要不然他去市中心买个独门独户的公寓,不比在这里方便吗?”

杨姑娘听着光哥的话先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光哥现今他们两人应该怎么办?光哥笑了笑,道:“坐在门口等着就行了,保安电话一打,人也差不多该赶过来了,到时候人来了让我来和他说,你不要出声。”杨姑娘闻言点了点头,便身子一矮,也随着光哥一起坐在了老夏家小楼前的石阶上。

大概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光哥和杨姑娘就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步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而在这个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保安,光哥转头一瞧杨姑娘脸上的那个模样,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她所说的那个童先生了。

只见童先生的身量并不算高,年纪应该是比光哥和杨姑娘他们大一些,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脚上就穿了一双夹板拖鞋。童先生想起之前杨姑娘对自己的描述,说童先生向来都是商务装,每天都是西装革履的,像现在他的这身衣着放在以前肯定是不会上身的,如今一看这童先生的生活习惯和日常审美已经完全变成老夏的了。

没多一会儿童先生与几个保安就走到了光哥与杨姑娘跟前,那几个保安对童先生道:“就是这两个人要找你,你看看认识他们嘛?”

光哥闻言笑道:“这位……夏先生是吧,你不认识我,总不会不认识杨姑娘吧,你这又是辞职又是搬家换电话的,可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你要是说不认识我们,那咱们可就只能报警了,我想夏先生也不想把家里的这些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光哥这话显然是在提醒童先生,也就是老夏,既然他们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就不要再想着将这事瞒过去了,如果光哥他们报了警,别管换魂有没有人信,反正他这姓童的装成老夏的儿子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时候麻烦的只会是老夏,更何况他家里现在正躺着一个人,这要是放在平时自然是没有人会管,但是真把警察招来了,只怕老夏是别想自己的身子能够安安稳稳地再躺在这里了。

于是光哥的话一说完,那老夏的眉头便紧了一紧,随后就见老夏冲着那几个保安挥了挥手,说这里没有他们的事了,光哥和杨姑娘是自己认识的,让他们不要管了。说完这话,老夏就走上台阶,用钥匙将屋门打开,把光哥和杨姑娘招进了屋。那几个保安一看没有什么热闹可瞧,顿时便十分失望地各自散去。老夏站在屋门前望着那几个保安全都走远了,这才将门一锁,回过了身子一言不发地盯着屋内的光哥与杨姑娘。

光哥这边见这老夏不说话,自己自然也不好率先开口,于是便站在屋里四处张望起来,只见老夏的家里陈列装饰都十分考究,光是大厅里的那套雕着龙首的红木沙发就是价值不菲,再看这屋里,小到一个摆件,大到头顶上的吊灯,全都不是便宜的货色。光哥虽然方才在外面的时候,看到老夏的这栋小楼就心里有了准备,可是进到屋里之后,光哥还是不由地被老夏家中的奢华吓了一跳。

看了一圈之后光哥也觉出自己再这样看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又将目光转回到了老夏的脸上。而此时光哥却突然发现,那老夏居然方才这么久就站在屋门之前,一直在盯着自己瞧,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一旁的杨姑娘早已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了毛,不由自主地往光哥身后躲了躲。

众人就这样互相对望了好一会儿,那老夏才终于出言道:“两位要喝点茶还是白水?”

光哥闻言冷冷一笑,回道:“你家里的东西我们还是少碰为妙,别等被你下药迷倒了,你又多了两个身子接寿,到时候就怕你每天光是选要用那具身子都得先琢磨上半天。”

老夏听了光哥的话咧嘴一笑,老气横秋地道:“这位先生说笑了,我听你的口音是北方人,没想到我们南边的这种不入流的法术你们北边也知道,如果你是被这位小姐找来帮她处理这事的法师,那么不管这位小姐给你多少钱,我都给你双份,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可以嘛?”

光哥道:“这位前辈你也不要太自谦了,接寿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法术,这么些年我也只是在书本上见过接寿,至于搭星桥什么的更是一次都没亲眼见过,所以我对您身上的这些本事也是佩服得很,但是对于咱们这行来说,能耐总是要用在正道上那才能被叫做本事,用来做歪门邪道的事只怕是会应了自己种下的因果,得不了什么善终。”

老夏听了光哥之言顿时哈哈大笑:“都什么年代了,你又是年轻人,怎么还心因果报应这一套?我就问你这社会上作恶的都遭难了?行善的都善终了?你别和我扯佛门前生后世的那一套,那都是骗傻子的,老子只认眼前,再者说我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歪门邪道?我那身子已经坏了,肾啊肺啊的离开了药和管子撑不了多久,也就现在让它躺在那里,还能多凑活几年,我修行半世,做了多少善事你知道吗?医院里面都是看不起病的人都是我私下里帮他们给的钱你又知道嘛?我这辈子帮了这么多人,又救了这么多人,到头来我就是想再多活几年,难道我错了嘛?”

光哥冷哼道:“满嘴胡言,都是狡辩。如果你救人帮人都是为了今日你做这事的借口,那么既然你行善的初衷不正,你所做的事情也就谈不上是什么良善之举。童先生和你又没有什么冤仇,你这样占了他的身子,困住他的魂魄,这难道就是你说的善?那你对于善恶之间的那条边界还真是分得有些迷糊啊。”

老夏笑着回道:“难道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年轻人,我们的世界其实就是一个灰色的世界,刻意地强调黑与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他现在变成了我的一部分,只能算是他的造化,他这一辈子碌碌无为,跟着我倒是可以做出一番成就出来,对他而言难道不是一桩幸事嘛?”

光哥闻言摇了摇头,道:“俗语道众生平等,你有什么权利给别人分出个三六九等?人家为你牺牲是天经地义,你怎么不能为别人献出生命呢?前辈,你这套说辞未免也有些太偏颇,失了公允吧。”

老夏仰头轻叹一声,随即便径直走到了大厅的沙发边坐了下来,然后他对光哥与杨姑娘招了招手,道:“水你们不喝,坐一下总是可以的吧,反正我看你们也不赶时间,不如听老头子我来跟你们多唠叨几句,如何?”

童先生那时候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光哥看着老夏在用童先生的口说自己是“老头子”,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而杨姑娘在一旁望着以前无比熟悉的枕边人,如今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语气与神态,对着自己说笑,心里更是渐渐溢满出了一股道不明的凄怆。

光哥当时一听老夏让他们坐,先是往沙发那边张望了一阵,觉得老夏应该在沙发上做不了什么手脚,加上光哥又不想在老夏面前失了威风,让对方觉得是自己怕了,于是光哥也没有多言,直接便拉着杨姑娘坐到了沙发上,随后一瞥老夏,问道:“你想说什么?”

老夏斜靠在沙发上,冲着光哥一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不是这位小姐请来的法师,你应该是她的朋友,你为了义气来平事,不是为了钱,我居然之前还想用钱收买你,那还真是把你瞧低了,我这里先和你说声对不起了。”

说着话老夏一指杨姑娘又接着道:“这位小姐我认识,之前这位童先生的家里有不少和你的合影,我也猜得出来你们的关系,不过现在童先生已经获得了新生,这位小姐你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杨姑娘听了那老夏的这番话,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出口质问道:“我不想听你的鬼扯,我只要你把童先生还给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老夏闻言嘿嘿笑里两声,随后回道:“我已经办理好出国手续了,虽然这里风水不错,但是这些年咱们自己的这块土地已经被污染了,地下水也都不能喝了,再好的风水也都得打个折扣,所以我又在外面寻了一处地方,景色好人又少,关键是环境也好,适合过我自己的下半辈子。这些年我也看出来了,钱财真的是身外物。人要是死了,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这位小姐,还有这位小兄弟,只要你们今日能够和我相安无事,我的这个房子就是你们的了,反正我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我又没有什么子嗣,这楼和楼里的这些东西就送给你们如何?”

光哥这时听了忍不住又四处张望了几眼,继而转过头来感慨道:“前辈你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这少说也是几千万的东西,你说送就送了?我倒是有一事不明,还望您能为我指点迷津,你说你就是一个寻常的化验医生,工资顶天了也就不过是万把块,你置办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这钱是打哪来的呢?”

老夏闻言哈哈大笑道:“就这个房子?就这点东西?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医院上班不过是为了寻一个目标,医院又是民营的,没啥监管,方便行事,不然以我的资历和水准,医院进不去?靠医院发的这点钱,还不够我每个月去澳门的花销呢。”

光哥不由奇道:“那你的钱是从哪来的?”

老夏声音一沉,盯着光哥反问道:“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是我第一次接寿嚒?”

光哥一愣:“我听说人只能接寿一回,多了魂魄就自行散了,你怎么又能多过一次?”

老夏咧嘴一笑,道:“每个人确实是只能接一次寿,但是我又没说我都是在给自己接寿,难道我施术帮着旁人接寿不行嘛?以前的道士可以给别人醮礼搭桥,怎么现在轮到咱们自己身上,却要把这种赚大钱的买卖往外推?”

光哥闻言顿时就明白了,像接寿这种法术,耗时耗力,还得扛下因果,其中的风险就更不用说了,能请得动老夏为他们的冒险人,自然都是非富即贵,如此一想,眼前老夏这万贯家财的来历,似乎也就能清楚了。

于是光哥微锁眉头,斜着眼睛望着那老夏,一句一顿地道:“你用接寿来赚钱,为了钱你帮有钱人去夺魂占体,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一直大言不惭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你身上的这份定力了。”

老夏这时突然咦一声,反问光哥道:“这事怎么能是伤天害理呢?都是你情我愿的,人家事主都没怨言,你跟着打抱不平什么?你这未免管得也有点宽了吧。”

光哥闻言惊道:“你情我愿?那些被人接寿的人难道都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老夏笑道:“现今的人为了钱,连自己的肾都肯卖,只要你给的钱到位,他们把命都能卖给你,让他们接受这接寿的法术又有什么稀奇的?”

老夏说,之前他们接寿找的人都是在黑市上找的,在黑市上,刨去中介,那些人卖一颗肾到手不过几万块,但是卖命却能得到上百万,虽说人命珍贵,但是对于一些家里特别缺钱的,有些人一辈子都赚不来一百万,如今可以用自己一条命换来这笔钱,换来家里人的好日子,这又何乐不为呢?所以老夏他们压根就没有为人选这事犯过愁,每次反倒是那些想把寿借出去的人挤破了头,排队来找他们,老夏他们却成了精挑细选的那一方。

老夏告诉光哥,在中国普通人的命向来就不值钱,而且中国人也多,就算是那些本意没有想卖命的人,只要他们找上了门,再把价钱开出来,很少会有人跟他们说不。医院里就见多了,有因为几千块都拿不出来,只得把孩子抱回家等死的,有一群子女为了谁应该给老人的治疗费出大头儿而吵架打闹,活活将老人拖死的,也有为了给家里人省下治病的钱,半夜从病房跳楼的。老夏可谓是见惯了生死,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过错,在他看来花钱卖命天经地义,不然人辛苦一辈子,赚了那么一点钱,又有什么意义?

面对老夏的一席话,光哥明知道他说的道理并不能成立,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在强词夺理,可是光哥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辩起。而老夏此时却在一旁继续道:“还有你之前所说的,什么众生平等,那也是一句虚言,众生怎么会平等呢?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唯一存在的自然法则。”

老夏说着话,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喝了大半杯,随后轻叹一声道:“你们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喝过酒了嘛?年轻的身体真的是好,这才几个月,我就已经觉得离不开我的新身子了。你看我又话多了,老毛病了,一喝酒话就多,刚才我说到哪了?哦,你说的众生平等。”

老夏随即又坐回到了沙发上,对光哥道:“想当年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其实和你想的是一样的,天下大爱,人人平等,后来我学了医,又被派去了苏联,结果在那边看到了不少穷苦人真实的生活,后来我又回了国,正好赶上了闹灾的那三年,结果是权贵们照样有肉吃,老百姓饿得被灭满门,后来连吃人这种事我都看见过了,你说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众生平等这种鬼话?”

老夏说到这里,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又接着道:“你也知道我是学医的,你们知道现今一款新药上市需要做多少动物实验?随便一款药剂,得死多少试药的老鼠兔子?你和我说什么众生平等,我就问你,医院吗?吃药吗?你每顿饭吃肉吃菜嘛?连青菜都是一条命,凭什么其他的生命要为人类的生存付出代价?这算是哪门子的平等?真要是众生平等咱们早就全都饿死了,还轮得到你站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些嘛?。”

老夏这一番话顿时将光哥说得哑口无言,虽然他并不认同老夏话中的那套理论,可是真要他指出这话里的不对之处,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老夏话中所说的那些老鼠兔子之类的动物却着实是触动了光哥的心,人类为了自身生存,牺牲了那么多动物的生命,试问谁每从这里面受益过?这种情境之下还大谈什么众生平等,也确实是让人有些说不出口来。

突然之间,光哥的脑海里蹦出来一个词“伪善”,光哥思来想去,居然再也找不出另外的词句能比这两个字更贴切。此时光哥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叹息,人类如今的现代社会,确实就是建立在诸多牺牲之上的,别的不说,光是老夏所说的现代医学,别管是研制药剂还是动刀手术,哪一个不都是在其他物种的累累尸骨之上发展而来的?你要说人类相互争斗屠戮的,那是我们这个物种自身的原罪,说白了,那都是我们自找的,但是我们让其他的动物牺牲付出,可曾有人问过它们是否情愿?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众生平等,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老夏的这席话说完之后,光哥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字,但是一旁的杨姑娘却突然开了口,就听杨姑娘厉声道:“人是人,老鼠是老鼠,我从来没有信过众生平等这些话,人和人之间都没有平等可言,我们和动物又怎么会有所谓的平等?”

杨姑娘话锋一转,又接着道:“可是童先生是人不是动物,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和爱人,他有自己的生活,更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你刚才总是说什么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也许你家财丰厚,也认识很多有权势的人,但是你觉得有钱有权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强’嘛?人之所以和动物不一样就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一只狼跳进了羊群,到处撕咬,羊被吓得四处奔逃,对于羊来说,这狼确实是强势的一方。”

说着话,杨姑娘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啪的一下将那个打火机擦燃,然后便将那个打火机放在了面前茶几上,就听杨姑娘道:“你们也许不知道,童先生他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古董打火机,之前我还觉得他花几千上万地去买一个旧打火机,简直就是疯了,不过童先生自己的爱好,我也不好去干涉,而这个打火机就是他留在我那边的。”

光哥当时听着杨姑娘的话,也不知道她那是什么用意,他随着杨姑娘的声音望向桌上的那个打火机,发觉那个打火机确实是一件旧物,四四方方的,显得尤其笨重,简直就如同一块铅锭一般,而且那打火机的外壳也都被磨得有些发亮,也不知道它曾经多少人的手被把玩过。

杨姑娘这时道:“童先生跟我说,这个打火机是防风打火机,是以前打仗的时候美国兵用的,能在大风大雨的天气里用,而且人是别想吹灭它的,以前我都不信,不如今天来试试看。”

光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杨姑娘会拿出一个打火机来,而远处的老夏也同样是一脸的疑惑,这时杨姑娘又从包里拿出来一瓶绿茶饮料。光哥一看那瓶饮料就想起来,之前他们来深圳之前,自己去街上买换洗衣服,杨姑娘则消失了一会儿,她说是去银行提一点现金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她回来之后光哥无意之间就在她的包里发现了这瓶饮料。

起初光哥是觉得姑娘家在自己的随身的小包里装了这么一大瓶水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过当时他也没多问,后来两人在这一路上,每当口渴的时候杨姑娘都去买水喝,从来没有动过自己包里的这瓶饮料,于是光哥心里也就更加好奇了。

如今光哥一看杨姑娘突然之间就把那瓶饮料拿了出来,再一看桌上的那个正燃着火苗的打火机,光哥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可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杨姑娘那边却一下子将那饮料的盖子扭开了,将瓶子里的饮料洒了一半在地上,顿时间屋子的空气中就弥漫起了一股子汽油味。

老夏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指着桌上的打火机与杨姑娘手里的饮料瓶叫道:“你要干什么?你难道是想放火烧死我么?”

光哥见状也在一旁低声劝杨姑娘不要做傻事,他此时与杨姑娘相距两三米的距离,也不敢上前做出什么大动作,生怕刺激到杨姑娘,但是私下里光哥也不得不暗叹,没想到向来柔柔弱弱的杨姑娘居然会有今日这种惊人之举,自己还真的是有些大意了,看来毕业多年,杨姑娘确实真的已经不是他回忆中的那个小姑娘了。

这时就听杨姑娘沉声道:“我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童先生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了结,所以我得用我自己的方法来解决。”

一边说着一边杨姑娘就回头望向了光哥,面带歉意地道:“阿光,对不起了,这回我把你拖下水了。不过我也是没办法,童先生没有亲人,如果我不管就没人管他了,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消失掉。”

言毕杨姑娘便瞪着老夏冲他道:“刚才我跟你说过,人与动物是不同的,羊遇到狼只会逃跑,但是人遇见了狼,就算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人也是不会束手待毙的,而且人是有智慧的,只有动物才会只讲蛮力,所以就算你是权贵,可是现如今在这个屋子里面,我们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老夏闻言冷冷一笑,问道:“这位小姐,难道你说的智慧就是你手里的这点汽油和打火机?你真觉得你能用这点火威胁到我?我和你说我以前也是练过武的,现今有了这年轻力壮的身子,我都感觉到这身手比以前都要好一些了,要不然你来试一下,看看你能不能近得了我的身?这点火可是吓不住我的,再说这身子是你朋友的,你要真的毁了这身子,最后吃亏的还是你朋友,你难道想让你朋友彻底丢了自己身体不成?。”

杨姑娘这时回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一身好本事,所以从一开始我也没想着这火会烧到你身上,正像你说的,这个身体对于童先生来说很重要,我当然也不会在上面点火。”

老夏听了先是一愣,随后道:“你这火不冲着我来,是冲着谁?难不成你是想烧掉这栋房子,那我可就更无所谓了,这点钱我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或者是你是冲着我的身体来的?我自己的身体就躺在楼上,你这点火没烧起来我一个电话就能立刻找人来把我的身体运走,到时候你还得担上一个纵火的罪名,只怕你是得不偿失啊。”

老夏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朝着杨姑娘走了过来,显然他现今是已经拿准了杨姑娘的火只是在虚张声势,毕竟正如他刚才所言,杨姑娘肯定是不敢放火来烧他自己的,而这个屋子被不被烧他也并不关心,因此杨姑娘此时手里的汽油对于他来说只不过如同是一个笑话一般,无非就是小孩子家的打闹,他丝毫都没将此放在心上。

然而那老夏才走出去两步,杨姑娘这边却大手一扬,直接便将剩余的汽油尽数都浇在了自己身上,这一下子别说是老夏,就连一旁的光哥也都被着实地吓了一跳。于是没等老夏那边做出反应,光哥这里就大声叫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嘛?”

话言刚落,光哥就想冲上去将桌子上的打火机夺过来,可是那打火机毕竟就在杨姑娘的手边,就算光哥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杨姑娘,于是还没等光哥靠近,杨姑娘便一把将打火机抢在了手里,对着光哥和老夏两人分别一晃,随后道:“你们都不要过来了,我真的不是在吓你们,你们不要逼我。”

光哥望着杨姑娘手中打火机所发出的熊熊火苗,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质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就算是你死了童先生他就能回来了嘛?”

远处的老夏此时也笑了两声:“这位小姐,你在我家里玩自焚?你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来逼我就范?你这做法未免也太蠢了吧,你觉得我会在意你的死活嘛?”

哪知老夏这话一出口,杨姑娘便笑道:“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这条命你并不在乎,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今天我真的烧死在这里,你还能顺利离开嘛?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门路也多,可就算是你能通天,一条人命死在你家里,你只怕也没法子能够轻易脱身吧,而且你现在是童先生,这屋子的主人现在正躺在楼上,只怕光是你自己的来历和与这个房子主人的关系就够你和警察解释的了。”

光哥听了杨姑娘的话,这才明白过来了杨姑娘她真实的用意,原来杨姑娘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她明知道童先生的魂魄已失,肉身又被他人所占,想要让那占了他身体的人乖乖将身子交还回来,无疑是在痴人说梦。但是在当今的社会,一个人的身份是很重要的,除非你躲在山里一辈子都别出来,不然别说买房工作,你就连一张车票都买不到,因此那个占据了童先生身子的人,只能借着童先生的身份才能顺利生存下去。

可是身份是可以拿过来用,但童先生之前的社会关系那个人铁定是用不上了,不然只要稍微与他熟悉一点的人,几句话就能看出来童先生不是本人。也正是为此,那个人才会切断与杨姑娘的联系,还换了电话辞了职,要不是杨姑娘有他家的钥匙,去到他家里打了一个他措手不及,估计直到他搬家了,旁人也都不会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毕竟现今的社会,像深圳这种繁忙的大城市,几乎每个人都是其他人的过客,一个过客突然间没了音讯,又有几个人会当真去探明原委呢?

然而如果这个人身边发生了命案,事情那就全然不同了,不说警方的调查会给这个人本身带来多大的麻烦,光是他原先的那具身体,他就别想再遮掩住了,而这个人与自己之前身体的瓜葛到时候也肯定逃不过警方的调查,真的要是到了那份上,这人原本的那具身体他自然也是别想保住了,这对于费劲了力气才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那人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必然是不想这类事情发生在自己身周。因此杨姑娘她也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老夏听了杨姑娘之言,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面色顿时间就变得阴沉起来。原本他还心里想着,杨姑娘可能只是在吓自己,毕竟人都惜命,她怎么会为了旁人说死就死?可是随后老夏一瞧杨姑娘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从头到尾连抖都没有抖过一下,瞬时他就明白过来,今天自己怕是真的遇见不怕死的主儿了。

可是没多一会儿,老夏脸上的异色便一闪而过,随后就听他笑道:“你若是想烧死自己你尽管动手便好,虽然你死在这里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但是你真以为我会怕这种小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处理这些杂事,压根也碍不到我什么,就是姑娘你自己先做好心理准备,医院久了,见过不少烧伤烧死的人,那模样可不好看,而且这个烧伤也比寻常的外伤要疼得多,所以作为一个医者,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吧。”

哪知杨姑娘听了老夏的话,先是哈哈笑了几声,紧接着便回道:“老人家,你现在还在装模作样的吓唬人,有这个必要嘛?之前我心里还有些忐忑,觉得我这种玩命的法子只怕没什么效用,不过刚才和你见了面,又听你说了这么多话,我这才觉得也许我这法子是赌对了。”

光哥在一旁听着,顿时就疑惑了起来,压根就没明白杨姑娘话中的意思,反而是老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这时就听杨姑娘继续言道:“我之前是做销售的,而且做得还不错,可能你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最讲究一个察言观色,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意图,从而决定这笔买卖能不能成。”

说着话杨姑娘得意地晃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打火机:“虽然你说你帮着很多有权势的人做事,挣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你说的我信,不然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你这钱财的来源,可是既然你有钱又有门路,为什么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接寿的人呢?医院里这么多年,借着验血的由头为自己找寻目标?这岂不是很反常嘛?用你的话来说,你不是应该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人的嘛?反正你也不缺钱,这么好的房子都能说送就送,拿出几百万来,怎么会没有人主动上门来呢?何苦要自己这么辛苦地去找寻?”

说到这里,杨姑娘突然扬起头,盯着老夏道:“我思来想去,觉得你之所以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没有跟我们说实话,或是你只是说了一部分实话。最起码你真实的身份你就对我们撒了谎。”

光哥在一旁听着不由眉头一皱,虽说方才杨姑娘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杨姑娘突然说起老夏的身份有假,这确实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最起码光哥在他自己这边看来,实在是看不出老夏的身份到底哪里有造假的迹象。

然而面对光哥的疑惑,杨姑娘忽然一笑,对他解释道:“阿光,你别想了,你就算想破了脑袋你也不会猜出来的,这种事只有我们女人才是最清楚的。”

随后杨姑娘望着光哥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问道:“你没有闻到这家伙身上有一股香水味嘛?”

光哥闻言点了点头,他其实是刚才和老夏初一照面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老夏身上确实是有一股香水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但是当今社会,一个男人喷香水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光哥当时也就没多想,现今突然又被杨姑娘提起这事,他不由地朝着老夏那边望了几眼,心中暗道,难道这香水里面有什么猫腻?

这时就听杨姑娘沉声道:“阿光你别猜了,你又不用香水,你是猜不到的,他身上的香水是女香,就是女士专用的香水。”

光哥听了神色一顿:“男人用女人的香水这个也没什么吧?”

杨姑娘摇了摇头道:“你忘记我在童先生原来的家里发现的那些化妆品了嘛?事后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会用这么多化妆品。阿光我在广州工作已经好几年了,人呢也见过不少,穷人富人,不修边幅的,注重打扮的,你知道有哪种男人才会用这么多化妆品?一种是对自己的外貌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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