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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万历年间,黄州府广济县有一个致仕(官员退休)回乡的老知县叫作苏志良,此人六十多岁的年纪,致仕之后便和儿子儿媳一同回到了老家广济县居住。苏志良一生只娶一妻未曾纳妾,只因妻子性格强势,苏志良有些惧内,所以一直不敢行纳妾之举。
妻子张氏于三年前去世,回到老家之后,苏志良时常感觉孤独,于是就和儿子苏恒商议,想纳一房妾室,也好有个照应。苏恒倒是能体会父亲的心情,老人大多害怕孤独,自己又不能时常陪伴父亲左右,于是就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苏志良第二日便委托一个媒婆帮他物色一个善良贤惠的女子,只要能让自己满意,钱多钱少不在话下。不消三日功夫,媒婆便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乡下有位农户家的女儿唤做刘玉莹,这位女子长相清秀、知书达理,关键是只有二十多岁年纪。
苏志良见了刘玉莹一眼就相中了她,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聘礼。刘玉莹也愿意给苏志良做妾,不过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因为她自小家里贫困,一家六七口人挤在很小的房子里实在觉得憋屈。所以立下誓言,出嫁之后一定要居住在一个大宅院里。
苏志良致仕以后,一直居住在老宅子里,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一家三口倒是绰绰有余,他听了刘玉莹的要求,心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虽说是纳妾,但人家毕竟也是新人,何况以后与儿子儿媳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合适,于是就决定把房子翻新扩大一下。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苏家变成了一个二进大宅院,确实够气派。房子建成后的当天,苏志良就把刘玉莹娶进了门,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当天夜里,苏家四口人全部离奇死亡。知县程恩立即带人前来查看,无论怎么说,苏志良也是曾是朝廷命官,若不及时破案朝廷的体面何在?
然而经过仵作的查验,四位死者既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个个面露惊恐的神色。向街坊邻居打听时,却听他们说昨日半夜,苏家传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好像在喊:“有鬼啊,救命啊......”只不过没多久就没了声音。
三天已过,官府非但没有查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反而传出苏家四口人是被厉鬼报仇,惊吓致死的流言。知县程恩才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如果真是鬼魂索命,那么苏家的金银首饰、以及名贵字画为何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分明就是有目的的谋财害命,只可惜令程恩头疼的是至今找不到一丝突破口。这一日他和两名衙役在街边的一处茶馆喝茶,忽然从巷子里走出来一个男子,此人身穿绸衫,脚穿丝袜白靴,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摇摇晃晃的从程恩的身边走过。
程恩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呵斥道:“好个贼人,快说你是从哪里偷出来的一身行头!”那人手腕吃痛,惊呼道:“你可莫要乱说,这身衣裳乃是我自己买的!赶快放开我!”
程恩冷笑一声,道:“我乃本县知县,你若识相的话,赶快说出实情,否则将你带到大堂大刑伺候!”那人听了这话,倏然软倒在地上,连连求饶道:“大人,小的知道错了!您千万别用刑,我现在就说出实情。”
原来此人名叫唐顺,本是广济县里的一个小混混,巧的是他身上的行头和扇子正是从苏志良家里偷来的。却说那一晚苏志良新纳小妾,唐顺心想他们一定会摆席饮酒,喝了酒之后睡得就比较沉,如此一来就方便他溜进去行窃。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进了苏府,溜进苏志良的屋子正要偷东西,忽然有四个厉鬼从天而降,他们龇牙咧嘴、叫声凄惨,大约有一丈多高,吓得唐顺赶紧钻进了床底下。不一会儿功夫,他先是听见苏志良和刘玉莹惊呼有鬼,然后没了动静,而后又听见苏恒夫妻高喊救命,随即也失去了声音。
待四个厉鬼消失,唐顺从床底下出来,才发现苏家四口人全都死了。值钱的东西已经被那几个厉鬼拿走,因此唐顺也只偷了一些衣物和纸扇。尽管四个人的打扮像鬼,但是唐顺却听见他们作案的同时在悄声低语,显然就是人装扮的。
程恩沉着脸问唐顺:“既然你看到有人入室劫财害命,为何不来县衙报案?”唐顺哭丧着脸道:“大人,我一个贼溜进别人家里偷东西,哪里敢向官府报案,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程恩向衙役摆了一下手,道:“先将唐顺暂且押入大牢,随时听候问话。”
一旁的衙役非常不解,便问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唐顺是个盗贼的?”程恩笑道:“此人走路一直低着头,眼神漂浮不定。而且走路时经常提起衣衫,显然是不曾穿过这样华丽的衣衫。所以本县断定他不是好人,不想还真诈出了一些线索。”
程恩说罢又连忙找来仵作重新验尸,既然他们是被人杀死的,那么就一定会留下致命的伤痕。果不其然,仵作详细查验之后,发现他们的咽喉处被人灌进了锡。程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狠毒的歹人,竟然将锡水从死者的口中灌入,而后活活闷死。
程恩带着仵作和衙役再次来到现场,当他们推门进入的时候,竟然发现屋里有一只老鼠。陈恩不觉一怔,因为他们第一次查看现场的时候,已经将屋里搜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老鼠的踪迹。之后将门窗关的严实,更不可能有老鼠从外面溜进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到这里,程恩命衙役将老鼠抓住,然后把门窗紧闭,待三日之后他们重新来到时,果然又在屋里发现了一只老鼠。程恩环视屋里的摆设和物件,而后向房梁上望去,其中有一根最粗的梁木似乎被刷过漆。
程恩让一名衙役爬了上去,发现这根梁木内侧竟然有个洞口,想必老鼠就是从这里钻进来的。衙役伸手扣着洞口,猛地一用力,梁木内侧便被扣下了一片木板,正好容下一个人,原来凶手就是从房顶顺着这个大窟窿里钻了进来。
程恩立即命人去查当初翻建这座宅子的工匠是谁,县衙人手充足,不消半日便查了出来,此人叫作刘五,乃是苏志良新纳小妾刘玉莹的堂兄。捕快抓住刘五的时候,他当时正在青楼喝花酒,到了县衙一顿大刑下来,刘五便招认了实情。
其实这一切都是给苏志良说媒的那个媒婆的主意,这个女人听说苏志良家底雄厚,便起了歹心。刘玉莹根本就不是什么农户的女儿,而是乡下的一个女骗子,平时就专门以行骗讹人为生。媒婆故意让刘玉莹提出翻建房子的要求,再介绍刘五来翻建房子,又命其做下了这个机关。
本来三人已经商量好,得手之后平分财物,可是媒婆是刘五的相好,她悄悄叮嘱刘五,刘玉莹口风不紧,一是担心她泄露此事,二是想吞掉刘玉莹的那一份钱财,于是刘五便按照媒婆的吩咐,带着几个得力助手,扮鬼先杀死苏家三人,又将刘玉莹一起杀死。
真相大白之后,媒婆和刘五谋财害命,被判斩立决;唐顺犯偷盗之罪,且知情不报,判杖责二十,监禁三年。至此,轰动一时的厉鬼灭门案件终于告破,程恩对此案功不可没,除了得到皇帝的嘉奖,还受到当地百姓的称赞和爱戴。